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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中,长孙淹驱使数万门阀私军向着永安渠一线挺进,双方斥候在两军尚未接触的空旷地带来回交锋,山林野地之中不断传来打斗惨叫之声,久经战阵的右屯卫斥候明显比关陇军队的斥候更为强悍精锐,很快占据主动,使得门阀私军渐渐无法探知右屯卫的真实情况。
按照常理,这时候要么停止前进就地列阵,以免一头扎进敌军的包围圈,要么干脆后撤,待到重新组织斥候探知敌军情形再做打算。
毕竟长孙淹仓促整编这支数万人的军队,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如今更是两眼一抹黑,既不知己、更不知彼,哪里有这么打仗的?
但长孙淹此番率军前来本就没有什么突破右屯卫防线的奢望,只想着完成自己“送人头”的任务,然后及时抽身而退,就算是大功告成……
所以根本不管重重弊端危机,一味的驱使门阀私军向前。
这些门阀私军虽然没有几个真正的府兵,上过战场的也不多,但作为各家统御私军的首领却并非懵然无知对兵法战略一窍不通。
很多人意识到了危险,试图建议长孙淹放缓速度甚至停止休整,可长孙淹根本不听,甚至下达军令,若有延误行军导致贻误军机者,军法处置。
门阀私军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摸黑向前行军。
如今这些门阀私军入关之时携带的粮秣辎重已经用尽,潼关被李勣封锁,家族的补给送不进来,金光门外的粮仓又被烧光,关陇门阀粮秣短缺,难以供应如此庞大的军队,谁若是不听号令,明日起便会被断了粮秣供给,这谁受得了?
所以明知前方黑洞洞的夜幕之中藏着一张血盆大口,也只能心惊胆战的一步一步走过去……
长孙淹也紧张。
他让左右亲兵熄灭火把,紧紧围拢在自己周围,策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进发,唯恐周边的火把成为右屯卫的标靶。而且行进之时故意放缓速度,一点一点落后于大队的门阀私军,眼睛时刻关注着周边的情况,稍有异常,他便会打马回头,逃之夭夭。
结果抵达景耀门之时,也只是前方两军斥候不断交锋,右屯卫半点动静也没有……
长孙淹松了口气。
想必是父亲的推测应验了,东宫六率难以抵御关陇军队的猛攻,右屯卫不得不抽调兵力调入宫中予以支援,房俊乃是东宫柱石,更是太子心腹,总不能眼看着东宫六率的防线被突破,关陇军队杀入太极宫直逼内重门吧?
这么想着,他心里坦然了许多,觉得凭借自己麾下着数万门阀私军,再加上身后的“沃野镇私军”,一股脑发动潮水一般攻势的话,缺兵少将的高侃未必挡得住自己。
原本半点奢望也没有的内心,忽然之间隐隐期待起来……
……
半个时辰之后,斥候回报:“四郎,前头部队已经抵近永安渠,高侃率右屯卫列阵于渠水之左,阵列俨然、旌旗如林!”
长孙淹左右看了一眼,拔出腰刀高高举起,大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发动攻击!只需击溃高侃所部之防线,突破永安渠,玄武门便近在咫尺,天大的功勋等着诸位,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岂在话下?冲锋!”
“冲锋!冲锋!冲锋!”
左右亲兵齐声大喝,挥舞着手中旌旗,喝声在黑暗之中远远的传扬开去,数万门阀私军被这股慷慨激昂的喝声激得热血沸腾,心中的恐惧大大削减,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之下嗷嗷叫着发动冲锋,向着永安渠左岸的右屯卫阵列猛扑而去。
长孙淹挥舞着腰刀不断催促身前身后的门阀私军加快速度冲锋,自己则放缓脚步,一点一点落在后边。
亲兵来到身边提醒:“四郎,该是时候撤退了吧?”
长孙淹蹙眉看着前方幽暗的远方,有些犹豫。
之前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驱策这些门阀私军冲上去,完成了“送人头”的任务,便不管不顾向后撤退,撤入宇文陇阵中寻求保护,确保万无一失,即便被父亲责骂也在所不惜。
父亲的看重固然重要,家主之位他也早就垂涎欲滴,可若是小命丢在乱军之中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一路行来,右屯卫的销声匿迹却让他心中升起几分野望,很明显右屯卫被太极宫的战事削弱了战力,兵力不足的情况之下只能一味的固守,缺乏进取之锐气,或许这就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一想到或可击溃右屯卫的防线大败高侃,进而逼进至玄武门下,哪怕毋须攻克右屯卫的大营,也是兵变以来关陇方面最大的战功!
踩着威名赫赫的右屯卫成就自己这一桩盖世的功勋,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热血贲张的事情?
况且宇文陇率领的“沃野镇私军”就在身后缓缓压上,自己见机不妙随时都可以撤入其阵中得到保护。
如此,何不行险一搏,稍等一下看看?
沉吟一番,长孙淹对亲兵道:“暂且不急,两军尚未交战,吾这个主将便临阵脱逃,成何体统?待到大战一番,看看效果再做决定不迟。”
亲兵自然不
', ' ')('会反驳,况且也都觉得长孙淹言之有理,这仗还没打呢,那么急着跑作甚?
暗夜之中,永安渠水滚滚流淌,左岸阵列森严,盔甲煌煌、刀枪如林,五千右屯卫步卒扎成一个方阵,重装步兵在前、长矛兵居中,最后是弓弩手与火枪兵,一万轻骑早已离开阵地,自南侧长安城墙一带向着景耀门方向迂回……
高侃顶盔贯甲,策骑立于中军。
前方鼓声隆隆,数万门阀私军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奔袭而来,形成的声势惊天动地,但右屯卫阵列却稳如磐石、巍然不动。
强军只有强军之气质、自信,右屯卫从来面对的都是闻名天下的强军,大小战争却从未曾输过一场,那种百战百胜所带来的气质与自信上的蜕变,足以使得在面对门阀私军之时有着睥睨一切之气魄。
三万人也好,五万人也罢,似这等土鸡瓦狗,纵然号称百万,又岂能让右屯卫这些骄兵悍将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彷徨?
任凭敌人铺天盖地声势汹汹,我自犹如中流砥柱,岿然不动,将令未曾下达,敌人即便冲到眼皮子底下,也绝对不会乱放一枪一箭。
这是铁一般的纪律,更是铁一般的神经。
五百丈,三百丈。
敌军越来越近,漫山遍野铺天盖地,高侃端坐马上不动如山,双眼目光如电。一百丈,八十丈,敌军已经开始有人站住脚步,弯弓搭箭,飞蝗一般的箭矢在虚空之中嗖嗖乱窜,偶尔有落入己方阵地,皆被重装步兵的铠甲挡住,不伤分毫。
五十丈。
这是弓弩、火枪的有效射程,高侃抽出横刀高高举起,刀刃在火把照耀之下寒光闪烁,大喝一声:“火枪射击!”
身边亲兵举起的旗帜狠狠挥下。
“砰砰砰”
一阵炒豆一般的爆响,数百杆火枪齐射,枪声密集的响成一片,枪口喷出的硝烟凝聚成巨大一团,旋即随着晚风缓缓上升、飘散。
冲锋之中的门阀私军犹如秋天水田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般,一片一片惨嚎着跌倒。身后的兵卒根本无暇顾忌身边受伤的袍泽,一旦停下就会成为火枪攻击的目标,只能硬着头皮顶着枪林弹雨继续冲锋。
四十丈。
漫山遍野四散开来毫无战列可言的门阀私军,反倒给右屯卫的火枪兵带来更大难度,火枪数量有限,射击精度也不甚乐观,只能依靠大面积的火力覆盖才能带来更多的杀伤,眼下这种漫山遍野撵兔子的情形,导致火枪杀伤力有限。
不过火枪兵们也不急,有条不紊的实施三段击,持续给予敌军巨大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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