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瞳孔骤然一缩,两只眼睛仿佛冒出火来,“还凌统领!难道他害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吗”
吕秋月蛾眉微微蹙起,幽幽道:“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人啊!要知道上一次为了成全我们两个出府,他承担了多大的罪责啊,而且还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与他相交多年,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那样的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他应该是那种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人啊——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卑鄙龌龊的事情来。”
江春眸光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木然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人心最难测量哪;何况人总是会变的啊!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一个人被种种情势所裹挟,万不得已也会做出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来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亦是感慨颇多。因为由此,他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去——那段混迹天枭、不堪回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吕秋月忧郁的目光闪了闪道:“可是……”
江春此时的眼神略平和了些,他话题一转道:“好了,我们先不谈他了。明日即是行刑之期了,此去只恐凶多吉少,如果我万一遭到什么不测……”
吕秋月忙掩住他的嘴道:“不许你乱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明天我就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回来……”
江春眼底不觉弥漫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声音几近哽咽了,“可是秋月——”
吕秋月那双如湖水般的秋眸满含深情地凝望着他,眼底浮起温柔的笑意,“你忘了我们曾去找过铁指神算葛先生,他说我们都是福大命大之人,吉人自有天相的。
“所以此去你一定会逢凶化吉,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再说,你我相爱至此,上天有眼,总会可怜我们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空中飘着的无绪而破碎的羽毛,随时就会随风散去。
江春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倾刻间收缩成了一团,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把将吕秋月揽到自己的怀里,颤声道:“秋月,你别说了。此次前往,我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因为你我毕竟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人世间所有的欢乐与甜蜜,我们都得到了;所有的幸福滋味,我们也都深深地体会过了。
“现在我最渴望的是,人生还会有来世,那时我们继续做夫妻,恩恩爱爱,白首偕老……”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话底却仿佛隐隐正有挟着风暴的暗流在慢慢涌动。
夕阳的余晖下,一对有情人紧紧相拥,气短肠断,泣不成声……
骄阳似火,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空中没有一片云,也没有一点风,所有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枯站在那里。
不远处传来知了心烦意乱的嘶叫声;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低飞,好像怕被毒辣的阳光灼伤了它们娇柔的翅膀似的。
今天是处斩“天枭妖女“练南春的日子。
刑场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吕文正、何禹廷作为监斩官正中端坐;徐直、杨振、应传霖等人两旁侍立;周围兵甲林立,刀光剑影,一片萧索肃杀之气。
平明和尚、江春、李刚等人跻身于人潮汹涌的人流之中,头上带着大沿的风帽。
他们都经过一番精心的易容改扮,暗藏利刃,屏息凝神,紧张而焦躁地等待着一场狂风骤雨的来临。
练南春被推推搡搡押了上来。在烈日下,她摇摇晃晃地走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凄迷的日光中化为烟雾就此散去。
她披头散发,满面血污,身上的衣服亦血迹斑斑,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显得憔悴疲惫之极。
当即刽子手气势汹汹地将练南春推到刑场正中央站住。
行刑官目光睥睨地瞥了她一眼,拖长了音调道:“练南春,临行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日光斑驳,映得练南春的脸色惨淡如霜,仿佛透明了似的。白日风急忽起,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夏日盎然,她却如沉寂的枯木般即将失去宛若夏花的生命。
这个曾经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即将赶赴黄泉之路,此时的她又会想什么
是她的年少良辰,是她的为爱痴迷,是她的朝思暮念,还是她的美梦破碎……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有过繁华,有过凄凉,有过余欢,有过忧伤……
她缓缓抬起头来,迎着清风敛了敛平淡无波的清眸,轻轻摇了摇头。
三声追魂炮响过,行刑官向吕文正与何禹廷禀告道:“启禀大人,时辰已到,请大人指示!”
两人目光炯炯对望了一眼,何禹廷抽出一张签子,“啪”的一下,毫不迟疑地扔在了地上,吩咐道:“将天枭妖女验明真身,明正典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