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纪潮生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色长裤，头发因为手术需要被剃成光头，现下刚长出毛茸茸的一层板寸，看着凶，却是显得眉目更为清秀。纪然看了看一脸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头的纪潮生，没说什么，导航的电子音响起，窗外风景陌生，这是一条全新的，纪潮生从未踏足过的道路。
纪然的房子买在湖城一中附近，当初前景看好，价格也炒得高，现在却是不值钱，不过也算个家，有个落脚的地。
折叠轮椅搬下来有点费劲，纪然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形，幸好公寓新安了电梯，不然四楼的高度对于轮椅来说不算矮。
先前为了方便工作，纪然平常都是住教师公寓，这栋房子也一直闲置，陡然被开了门，能用来迎接主人的只有四下飘散的灰尘与隐隐约约的霉味。
“咳。”纪潮生没忍住，憋着音量咳嗽一声，却还是被姑妈听见。
“怎么了，空气不好吗？也是。这样，你先带着弟弟去楼下花坛坐坐，姑妈搞好卫生再喊你们上来。”
纪然摸了摸左边口袋，又扭着身子摸了摸右边口袋，终于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塞进纪潮生的手心。五十元，在当时算得上一笔巨款，尤其是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
“纪汀，帮你哥……”
推轮椅三个字没说出口，不论对纪潮生还是纪汀，这都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哪怕只是通知，纪然也感到抱歉。
事实上纪汀刚刚长到轮椅高，也不能指望能帮他哥多少，能安安静静跟在后头就已是万幸。
楼下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散发着食物的香气，橱窗里的巧克力蛋糕像块磁铁，纪汀迈不动步，纪潮生则是自顾自往前滚着轮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弟弟的身影落在后头，却是放慢动作等对方跟上，五十元纸钞攥在手里，变得潮湿柔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纪汀，你在这里乖乖坐着，等我一下。”
花坛旁边围了一圈人，小区里老年人本来就少，能凑上这么一堆象棋爱好者实属不易，战况焦灼，估摸着已经下了许久，连周围的看客都劝说：“老李，要不算了。”
“不行，我就不信。”
“爷爷，可以让我试试吗？”
周遭的人给纪潮生的轮椅挪了个空地出来方便他观战，他以前玩的都是国际象棋一类的，象棋知识是四分钟前问旁人知道的，又盯着棋盘看了十来分钟，终于开口。
“你个小娃娃，别捣乱，作业写完了？”
“我帮你打败他，你给我十一元，我输了，给你五十。”纪潮生摊开手，给对方看自己的五十元巨款。
“呦，你个小娃娃，会下吗？别到时候输了五十哭鼻子。”
“可以还是不可以？”
“你家里人呢？”
“可以还是不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纪潮生执着地重复自己的问句。
“来嘛，让你个小娃娃来试试，输了不要哭鼻子。”
十一元刚好可以买下一个巧克力蛋糕，那会儿的蛋糕是新鲜事物，价格也新鲜，十一元已经可以买下一大碗牛肉面。
老人家看着自己口中的死局被个坐着轮椅的小男孩破了，虽说过程不易，但是结局摆在那，震惊之余不忘兑现诺言，零散的现金不够，本想直接给张二十纸钞，被对方拒绝，只得朝旁人借了枚硬币。
“小孩，你叫啥？常来玩。”
“谢谢爷爷，不了。”
掀起一小片喧嚣的轮椅已经远离人群，朝着来时那家蛋糕店驶去。
纪潮生递过手里的两张纸币，纪汀则踮着脚递上一枚老旧的硬币，售货员笑容甜美，巧克力蛋糕放在透明的包装里头，兄弟俩没要手提袋，捧着那盒蛋糕寻了块无人的石桌。
拆开来纪潮生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拿叉子，盯着那块奶油厚重的巧克力蛋糕，纪汀的手已经不安分地靠近，被哥哥重重拍了下手背用以阻止：“手脏。”
十岁的纪汀手小，带点肉，摸不到骨头一样，先前蹲在草地上等哥哥下象棋的时候，无聊，只能碾蚂蚁玩，一碾一个准，手指头沾着泥，指甲缝里都藏着死蚂蚁的尸体，黑乎乎的。碾完蚂蚁又觉得无趣，开始挖石头，表面粗糙的石头藏着污泥，将手心也变得脏兮兮的。
“想吃。”被阻止的纪汀更加委屈，声音在哥哥变差的脸色下头越变越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纪潮生的轮椅那会儿还不是电动的，只是最为简易的款式，拿手滚着车轮前进的时候，上头也会因此残留着些许灰尘，看着却还是白净，沉思片刻，他掰开蛋糕的一个小角。
“张嘴。”
价值十一元的蛋糕拆开来也不过尺寸迷你的劣质巧克力与蛋糕胚的混合体，人工香精的味道令人作呕，纪潮生不理解弟弟为什么喜欢这种处处散发着腻人气味的东西。
蛋糕的奶油残留在手指上，不舒服，纪潮生喂完最后一块蛋糕，还没抽手，纪汀就追着上前，舌头柔软温热，舔干净手指上残余的巧克力酱，细心地濡湿每一寸肌肤，酥痒，像根羽毛轻轻搔着手指。
“好吃。”
弟弟笑起来时候，左右两边有着酒窝，两个标准对称的酒窝。
鬼使神差，纪潮生也想尝尝弟弟口中的好吃是何滋味，于是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上头还残余着微微湿润的感觉，巧克力的滋味是甜的，甜得人心慌，像有人往湖水里噗通投下颗石子。
“嗯，好吃。”
哪怕多年过去，纪潮生依旧忘不了那块巧克力蛋糕的滋味，半融化的巧克力残渣似乎一直留在手指上，洗不干净，也摆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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