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那年的车祸过后,纪家两兄弟在姑妈纪然家里头住下了,时光这种东西不能细看,你定睛看,一晃就是两年过去。
靠着一个高中语文老师的工资养着两个孩子,不是什么易事,最初日子虽然紧巴,医药费开销大,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却也没苛待纪潮生两兄弟,营养跟得上,纪潮生的腿也是每月复检,一次不落。
幸好两兄弟争气也懂事,懂事得让她这个做姑妈的都觉得心疼。
两人为了省学费,都不约而同选择跳级。
纪潮生本就因为车祸休学一年,在家养伤,学业也荒废一年,本是建议换个学校,压力没那么大,学费也轻松些,被纪然拒绝了。
这边纪潮生听着老师的建议,没反驳却也没接受,只是自己闷声交了学费,甚至没用纪然的钱,两百四,一中是重点中学,教育局补贴多,学费也压得低。
而纪汀则是处在十二岁的年纪,刚初中毕业,身高猛地拔高一大截,又迷上篮球,水泥地的操场上,纪汀腾空跃起时,会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腿肚和一小截腰腹,引得观战的女生一片欢呼。纪潮生则往往在一旁注视着球场上那个耀眼的身影,车祸还没发生的时候,纪潮生是学校篮球队的,个子高,爆发力好,甚至都有体育老师看中这个好苗子,意欲培养他,虽然据本人说,篮球只是他保持大脑活力的一种方式,连爱好都算不上。
不过这些关于青春与汗水的故事永远留在了车祸发生的那个暑假,一晃就过,从指缝流走的沙粒风一吹,连个影都看不见。
“哥,想什么呢?”
一个走神,纪汀就已经从球场上下来,倚着栏杆低头看着他哥,落日的余晖在他身后晕染开,穿着校服的身影变得不真切,似乎连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弯腰熟门熟路从纪潮生膝上的书包里抽了瓶拆封的矿泉水,喉结上下滚动,两大口就灌下小半瓶,显然体力消耗不小,喘着气,说出的话在夏天都淌着水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没什么,你还要多久,我等你。”
纪潮生接过少了一大半的矿泉水,看着残留在瓶口处的水珠,抿了抿唇,拧紧了瓶盖,声音平淡,像是没有听清旁边的窃窃私语,无非是些惋惜的话语,没新意。
“那不打了,我们回家。”
同伴龙哥显然不乐意,好不容易遇到合得来的对手,打得畅快,心情不爽,远远把球朝两人的方向扔过来,力度不小,球到了面前还有着不小的速度,直面飞来,被纪汀一只手稳稳拦下,又随手抛回去,脸上还是带着笑,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以后还有机会,下次继续。”
“再来最……”龙哥还想争取,纪汀已经收拾好东西,双肩的书包只单肩背着,帮他哥推着轮椅往家走,闻言回头摆着手:“说了下次。”
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和他哥一模一样,含着冷意,却又转瞬即逝,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天气热,太阳毒,两人没有打伞,纪汀微眯着眼,被阳光刺得皱着眉,眼睛眯成缝,实际上却是暗自留心路上每一个潜在的危险,比如突然窜出的流浪猫,又或者是还没有修好的小坑。
“哥,我想和你一起高考。”
是个红灯,纪汀停下步子,拿脚卡着轮椅防止滑动,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的规划。
纪潮生先前和老师商量过,准备提前高考,开学直接跟着高三生开始第二轮复习,来年暑假参加高考。
但是这个计划里不包括纪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多读一年,没关系,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最近在给人补习,赚了钱。”
少年的自尊心强,寄人篱下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好词,哪怕对方是他的姑妈,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也会记下每一笔可能的开销,预备着长大后双倍返还。
纪潮生甚至藏有个本,记账用,两年来已经厚厚一大本,锁在房间抽屉底层。他喜欢清白的关系,而不是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那样又会牵扯到人情与人心,算不清。
绿灯亮起,轮椅穿过马路,碾过凹凸不平的石子小路,纪汀放缓速度,防止颠簸起伏太大。
“不。”少年的声音也跟着放缓,“我是想和哥一起。”
“纪汀你别想着给我省钱,钱的事你别担心。”
纪潮生没说谎,他脑子灵光,高中老师看着纪然的面子上也偶尔会介绍些家教赚钱的活给对方,几次下来,也算小有积蓄,虽然还不算翅膀硬可以高飞的程度,但至少不会让纪然肩上的担子太重。
“不是,我真可以。”
纪汀被小瞧,有点不服,少年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虽说他初中才毕业,但是高中知识也算自学过,备考中考的那段时间因为知识简单,无聊,借了套龙哥的课本。
龙哥人也仗义,心思不在学习上头,想着混个高中学历就好,早点出去打拼,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已经近乎半辍学的状态,课本崭新,名字都没写,连同练习册试卷打包给了纪汀。
“况且也不是马上就参加高考,这不是还可以和哥你一起上一年高三,准备时间充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纪潮生沉默起来,似乎是被说服,实际上是在想着如何拒绝对方,纪汀没心没肺,那他这个当哥的更不能由着他乱来。
门口的保安早已经眼熟这一对兄弟,七七八八的故事也听了个大概,怜悯心泛滥带着平常凶横的表情也显得慈祥起来:“呦,放学啦?”
“没,我们已经放暑假了。”纪汀推着轮椅,语气轻快,带着笑,讨喜的小孩模样,保安也习惯纪潮生冷淡的性子,没在意,笑呵呵地应着好好。人行通道的宽度太小,中年男人看着没车,还特意开了栏杆方便兄弟俩过去。
“谢谢叔叔。”
轮椅还没走多久,就被一只从草丛里头窜出来的黑猫拦住去路,新生的黑猫看着不亲人的模样,却是径直凑上了纪汀的裤脚,亲昵撒娇的姿态。
“小黑,有没有想我?”
黑猫的叫声细细的,拉得长。
“哥,你要摸摸吗?”
“不用。”纪潮生皱着眉,嫌恶地别开脸,推着轮椅往前多走了两步。
纪汀把黑猫放下,摸着皮毛安抚对方,又提着后颈把猫送回了草丛里头,恋恋不舍:“小黑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哥你不喜欢猫吗?”小跑两步追上那辆轮椅,纪汀的声音有点疑惑。
“嗯。”
“为什么?”
纪汀的注意力又被天上的鸟吸引过去,过了足足两分钟才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原因。”
那么脆弱的生物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瓷娃娃一样磕不得碰不得。
“哦。”
一路无话。
纪然刚送走一届高三,假期长,两年时间下来,看纪潮生两兄弟亲儿子一样,说话也不是客气疏离的:“踩着点回来吃饭是吧?心野了都不知道归家,纪汀你也真是,还要你哥去催你。”
“姑妈,不会有下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纪然剩下的数落也在这张笑脸下说不出口,只能丢下一句“快收拾一下,要吃饭了”,又进厨房忙活起来。
将室外轮椅折叠收好,半抱着纪潮生换到室内轮椅,一套流程下来纪汀已经很熟练。
手术过后为期一年的康复训练过程痛苦,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可一年下来结果并没有好很多,纪潮生的行走依旧不太方便,纪汀心疼他哥,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哥受更多苦,宁愿自己辛苦点。不过纪然还是给屋子各处安上了扶手,家具也包住尖角,这种过分的关心哪怕是真诚的,也因为不是亲生的缘故而显得刻意小心。
“姑妈,你这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