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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自己说的话,也说不清当时没有把笔记本合上或者息屏是不是故意的。
于桓穿白色棉T的背影在夜里显得愈加清瘦,肩膀正害怕地微微耸起来让自己所占的体积更小,左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我猜他此时的表情约莫和在电影院一起看《寂静之地2》的时候差不多。
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他,手里用纸巾很缓慢地擦拭刚用细细的水流冲洗过的苹果。
他看得实在太入迷了,一点没有发现水流声已经停了很久了,又不知道看到什么,放在鼠标上的手突然被烫到一样蜷缩起来,随后和左手一起牢牢地捂住自己,以免发出声音。
我在脑海中回忆他看的大概是哪一段——
趁他喝醉时抱在怀里连哄带骗地亲吻和指奸;
漫长的扩张后在他哭叫哀求的声音里塞进各种各样的玩具;
还是骗他已经结束了,在浴室里沾着清洗液用手指继续玩弄他湿淋淋淌水的身体。
一边回想,一边用上颚的牙抵住了从冰箱里精挑细选的,红得鲜艳欲滴的苹果,想象那是他颈侧脆弱的肌肤,咬了下去。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被隔绝在窗外的暴雨不足以盖过这样清脆的异响,神经紧绷的他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合上,身体朝远离我的地方连滚带爬,最后是瘦骨嶙峋的背“砰”地撞在了落地玻璃上。
一道把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的闪电划过,雷声轰然炸开,我胆小的男朋友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彻底躲到了角落,双手捂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睛。
到这个地步,我仅仅是短暂地产生了一点愧疚和担忧,更多的想法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吧?
今天的留宿是一场意外。
我的男朋友于桓,高科技园区里朝10晚7点半的前端开发工程师,虽然发量健康,也不喜欢穿格子衬衫,但社恐胆小,摘了眼镜十步起六亲不认,五十步外人畜不分,四体不勤,随时摔倒,驾龄两年,仍然没有撕掉车后贴的那两张“新手上路/保持距离”。
醒目的贴纸并不能阻止他倒车时主动地剐蹭后车,摔坏自己的眼镜,把下车来查看情况的180身高大美女看成了留长发的黑社会紧身衣大哥,躲在车里不敢开门,然后拨通了我的电话,像是突然失智一样问我:这种情况该不该报警。
感谢今天的路况不差,最后两百米才开始堵得水泄不通,我开门下车拿出我高中时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全程总共用时10分27秒就到达了“车祸现场”。
180身高的大美女刚从身侧精致的小包里掏出电子烟,看到我冲过来的架势,狠狠地恍惚了一下,把电子烟又放了回去,问我:“小妹妹,放学了?”
我也狠狠地恍惚了一下,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最终把手里可能有十斤重的,用以充当武器的包背回了背上,回答她:“姐姐,我不是学生,我是个老师。”
于桓大概是认出了我的声音,摇下单向镜车窗,朝我道:“凌玥!”
180闻声而动,在他喊我的名字以前,就预备要拎他的领子,我的运动神经不算好,只来得及一巴掌把于桓的脑袋按回去。
我说:“我男朋友是不是把你撞了?不好意思,他开车就是菜。损失怎么样?打算私了还是去公安局?”
180伸出的右手落下来,是要和我握手的意思,我把手递出去,她很轻地握了下,随后姿态妖娆地倚在了我男朋友的车上:“没什么事,我还以为他酒驾不敢露面,你要是再晚来半分钟,我就要报警了……”
她连笑声也很有技巧,撩头发时有花香调的香氛气味散在空气中:“林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撩得很好,下次别撩了,我们多半撞号了。
于桓听到是个女声,从车里疑惑探头,我把他挡到身后:“我不姓林,我姓周,怎么称呼你?”
“你不姓林,我姓林。”180换了个姿势,把胳膊肘支在车架上托着脸,又挨得近了很多,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CallmeLynn,周老师。”
我并没有兴趣探究她到底真的姓林还是在玩文字游戏,我的英文名还是Lion呢。
余光瞥到她的车,没有明显的变形,只是好像掉了点漆,我又问了一遍:“Lynn小姐,您打算私了还是去交通大队呢?”
于桓小声补充:“我应该撞得不重吧……”
该说不说,为什么在我后腰那里开口说话?
我忍不住收紧腰腹,抓在书包带上的手陡然用力,下意识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再次对上180的视线时,她显然笑容玩味,满脸的“原来如此”。
懂了吗?知道了吗?我只馋我的男朋友,再怎么凹你的S型再怎么呵气,我也……除非你愿意在下面。
180从小包里摸出一张烫金的名片卡,食指和无名指夹着它,在我伸手去拿时又错开,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微信同号,等去店里补好了漆,我们再商量,好吗?周
', ' ')('老师~”
她说话很慢,温热的唇开开合合,吐气如兰,有时蹭到我的耳垂,不知道有没有把口红蹭在上面。
我当然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们百分之九十九撞号了。
剩下百分之一,留给她为爱变零,而且必须等我和于桓分手了再考虑。
我抽走她夹在指间的名片,多少没有控制好力道,大概有点太用劲了,带得她的手指向我靠了靠,顺势轻碰了下指尖,她撩着眼帘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
开口时,我的声音仍旧稳重:“好的,稍后加您。”
180于是摇曳生姿地走了。
我回头看于桓,他正在检查手肘上擦破的一块皮,听到高跟鞋远去的声音,抬头看,视线半天也没有对焦成功:“她都不问你号码?万一我们后面不加她呢?”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她是女的,我就不加她了,你和她沟通好吗?我到时候转你。”
“嗯。”我垂下眼睫,握住他的手腕,因为太瘦了,那上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只比我深了一点的暖肤色,到手肘处晕出一片不自然的红,其实受伤不严重,但在这样漂亮细腻的皮肤上,即使一点小伤口,仍旧会觉得很触目惊心。
我不自觉地皱眉,问他:“疼吗?”
他打开中控门锁,手臂往回抽了抽,不知道是怕疼,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没有看着我:“有一点。”
“我记得你车里有医用酒精棉片。”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我要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液体创口贴,拆开棉片的包装袋,看向他的眼睛,“有点疼,你忍一下。”
其实,我本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别的旖旎心思,但是看到他难以聚焦而显得失神的瞳孔和因为紧张不自觉咬住的唇,心里免不了大骂:草,真是欠干。
感谢大学里做的那些解剖实验,无论内心多么惊涛骇浪,我的手依然稳如老狗,最多是在他没忍住呻吟出声的时候,用力把分泌出来十分多余的唾液吞咽回去。
看,所以我最后没有选择学医这条路,不然学术水平是其次,医德方面,对那些年轻漂亮的男患者把持不住的话,会在社会热点新闻上挂好几天吧。
很难解释到底是为了使伤口足够洁净,还是有一些私心在里面,清洗消毒的时间耗得很长,长到于桓忍不住问我:“还没好吗?”
我想我还是不够冷静,居然心虚得马上收起了作案工具,干脆道:“好了。”
然后拿起那瓶喷剂,对准伤口钦了下去。
“呃!”他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避无可避地脑袋撞在了车顶,丢脸地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从我眼睛里读出了什么讯息,委屈地把自己团起来,手却递得更长,“有、有点疼。”
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连忙找补:“没事,我就是觉得你好可爱。”
于桓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可能是需要集中精力对抗液体创口贴带来的刺痛感,一直到我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添加了那个180为好友,才看着我说:“是不是很奇怪?”
“什么?”我明知故问,却尽量认真地看着他。
“你刚才喷上去得太突然了,我没有准备好……”他说着,大概觉得像在责怪我,又自己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之前有用过吗?一开始确实挺疼的,所以我刚才……”
“不奇怪啊。”我伸手拖过他完好的右手,和他十指相扣,因为空调打得很足,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惹得我用拇指不断打圈摩挲他手部的皮肤,“我不是说了吗?我觉得很可爱。”
他抿唇不说话,看起来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
我完全理解他这样,因为满嘴跑火车是我给自己立的人设。
有时候我也会怀念刚认识的时候,听到我说“我想你”“我爱你”“你好可爱”就会很高兴,没有一点怀疑,沉浸在被爱的喜悦里的于桓。
但我也不后悔教会他患得患失,因为我明知道最先患得患失的那个人是我。
在听「斯德哥尔摩情人」的时候,我一直困惑,我的角色到底是绑匪还是那个和他苦海慈航的同谋。
但我从一开始就很明白,于桓向往的是一段正常的婚姻,两者都不愿意是。
虽然是他首先擅自把我当成了女朋友,但不得不说,什么也没有解释,默认关系成立的我也负有一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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