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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长短句
宁桐青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此时酒足饭饱,雨势也转小了,宁桐青看看表,对展遥说:“吃好了我们走吧。”
他本来打算送展遥回家后再去趟超市,但开回小区时整一片还是黑黢黢的,结果还是两个人一起去的超市。这一趟宁桐青买了整整一推车的东西,全是各种食物,结果回家了居然还没来电,两个人只好把不能留在后备箱里过夜的拎上楼,三只手统共跑了两趟,最后一起倒在沙发上不愿动。
宁桐青缓过劲来后开冰箱摸了瓶可乐出来,一口气下去半瓶,身心都觉得一凉,这时想起展遥来,稍稍提起声音问:“喝可乐吗?冰的。”
展遥很快给了他答复:“喝。”
他借着手机的光回到沙发边,坐下后把剩下的半罐也喝了,终于满足地叹了口气。碳酸汽水嘶嘶冒气的声音这时显得格外清凉,不远处的展遥这时也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开了口:“还有吗?还想再喝一罐。”
“冰箱里多的是。自己去拿吧。”
短暂的安静之后,展遥起身了,倒是没忘多问一句:“你还要吗?”
宁桐青摆摆手:“不用了。没冰过的也有……”
但黑灯瞎火的,一下子到哪里找?宁桐青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来。
展遥回来得很快,易拉罐开瓶声响起不久,他忽然很轻地“呀”了一声,语调分明是惊讶的。
再开口时展遥的语调有点不自在:“……我好像拿错了。”
宁桐青这才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他的啤酒。他一怔,却是问:“你喝酒吗?”
展遥沉默了足足五秒,终于说:“有时候喝一点。”
说完又赶快添上一句:“就比赛赢了大家庆功的时候。别的时候不喝。”
宁桐青“噗哧”笑出声,又赶快忍住了,也不管年轻人在黑暗中看不见,挥挥手说:“我不会向你爸妈告状的。”
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神色,听到宁桐青的这句话后,展遥又沉默了片刻:“谢谢小师叔。”
“再叫一次小师叔,我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展遥一顿,“叫别的好像更不对。”
“不是要你喊名字吗?”
宁桐青能听见展遥正慢慢地喝着酒,他忽然也有了点兴致,跟着开了一瓶,还摸出一罐刚买的坚果,吃喝的同时顺便把之前的话头再捡起来。
“还是你觉得宁桐青这个名字特别难听?但这事怨不了我,名字不是我挑的。”
“直接喊名字太没礼貌了。”
“很有礼貌。”宁桐青又说,“你是过于有礼貌了,可以不那么有礼貌。这样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你才会自在……我也会。”
说到这里,宁桐青又想起另一桩事情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偶尔不想回来住,周末约了朋友玩什么的,也不要紧。发个短信告诉我一下就行。我是你的紧急联系人,是你的室友,但不是你的监护人,这几个月,你要是不自在,日子会很难过的。”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宁桐青笑起来:“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展晨和瞿意的儿子吗?”
“我看过我爸妈的医保卡,反正血型能对上。”
宁桐青无声地笑了。笑完又觉得这实在不大恭敬,赶快咳嗽一声,说:“有想过你爸妈为什么把你托付给我照顾吗?”
“我妈要我多向你学习。”
“学什么?”
“这倒没说。”
宁桐青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止住笑意,有点遗憾家里停电了,不然看看小朋友的表情肯定也很好玩。他侧过身子,转向展遥坐着的那一侧,又说:“我也是大学宿舍区长大的,小时候生过一场急病,那时候我爸妈也和你爸妈一样,出差在外地,是展师兄带人来撬了我们家的锁,把我带去医院的。”
他冲着展遥眨眨眼,也不管此时对方根本看不见:“当时你爸妈还没在一起,我这场病,也算是为他们俩的好姻缘做了点贡献吧。”
“……他们说不想麻烦同事,也不应该找学生帮忙。”
宁桐青点头:“展师兄就是这么好的人。他生怕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去找无法拒绝他的人求助,却忘了当初他还是学生的时候是怎么帮别人的……当然……”
说到这里他又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我妈这个人吧,也确实是毫无生活经验,脑子里想不了那么多事。”
“没,我妈说过,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师公一家对他们都特别好。”
“他们对我们也特别好。”宁桐青划亮手机屏幕,时间已经不早了,“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凑合着睡吧。哦,对了,我和你说这些,可不是说你来我这里住是因为报恩啊。虽然我和你才认识,但我们两家的交情那可久了。你爸妈和我家老爷子老太太呢,说得上亦师亦友,对我呢,那就是有救命之恩,不过他们来找我帮忙,是因为我们两家特别好。所以啊……”
说到这
', ' ')('里他刻意顿了一顿,果然就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一下子紧张起来。宁桐青也不再卖关子了,站起来,说:“你要是太客气,这也不敢碰那也不想吃,可就亏了。好了,小十同学,晚安。”
黑灯瞎火无事可做,回到房间后宁桐青听了一会儿广播,正准备睡了,这时手机一震,来邮件了。
他本不欲搭理,可手机连震了两次,很可能不是垃圾邮件或是广告。宁桐青强撑起眼皮,打算看一眼明早再回,可在看清来件人的名字后,他反手摸起了眼镜。
两封邮件都来自同一个人,一封里头问他要不要来一趟英国,有一个小型的中国瓷器专拍,希望他能来做顾问;另一封邮件则是拍品目录。宁桐青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目录,这一场几乎全是清三代的青花外销瓷,无论从审美还是从研究角度,都非常合他的胃口,可以说,这简直是一封投其所好的邮件了。
信的最后写着——
“下个月十五号开拍,就在前主人生前的故宅。这一场不少老朋友都会来。上周我们聚会,他们说很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自你离开,一直没有再回来过,大家都很想你。这次你若能来,大家可以聚聚。如果需要任何形式、机构的邀请函,你可先拟好,我请他们写好发来。”
最后一句看得宁桐青微微皱眉——是不是和中国瓷器还有中国人打交道多了的外国人,最后对于这些中国规矩都会特别门清。
他捧着手机在床上坐了许久,仔仔细细地把目录又翻了一遍,只恨手机屏幕太小,然后这才开始回信。
信很短。
“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顾,无法抽身。D.W.的这批藏品我原以为永远不会上拍。祝有所斩获。向所有人问好。”
按下发送键后宁桐青有点自嘲地想,居然要拿一个孩子的病情当挡箭牌了。
几乎只一眨眼的功夫,回信又到了。
这次的邮件更简略,抬头的称呼、结尾的署名,一切的客气问候都没有,就像一则IM那样:
“生病的人是你父母吗?”
宁桐青的回答更简略。
“No.”
回完后他发现这条之后还跟了一条。
也是一句话。
“我包含在所有人里面吗?”
宁桐青没有回复。他关了机。
彻底睡着前,宁桐青才留意到,就在他看信回信的这段时间里,这场肆虐了一整夜的大雨已经悄悄停了。
他做了个很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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