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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话,语调也是平平,坦然,乃至天真,却让宁桐青有那么两三秒的停顿,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过社会人的技能就是要会说废话。他摇头:“要是认识的前提是你折了手,那还是晚点认识的好。”
“我也不想的。”展遥也摇头,“但是这种事没有假设,不会重来。不过如果是另外一种方式认识你,你也是这么好。”
宁桐青直笑:“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以后值得用在葬礼上。”
展遥瞪他,抿起嘴不说话了。
宁桐青赶快道歉,再三表示自己说错了话,展遥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接下来展遥去洗澡换衣服,宁桐青等人的同时顺手修整了一下小朋友辛苦搬回来的植物,一边整理一边想,哎哎哎,这算不算某个轮回啊?
在这顿庆祝晚餐上,宁桐青留意到展遥其实远没有昨天那个电话里听起来的那样平静和笃定,但他也知道如此纠结的情绪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一再反复,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宁桐青一方面明知自己无法安抚他的焦虑,另一方面还是想做点什么,于是和展遥约好了出分后陪后者去填志愿和学校咨询会。
“……那你太像我的家长了。”展遥小声说,语气里有轻微的抱怨,抑或是不好意思。
“我现在就是你的代理家长。”说到这里,宁桐青又问,“你想报医学院这件事,你和你爸妈商量过了吗?”
“我和我爸提了一次。”
宁桐青有点意外:“展师兄怎么说?”
“他让我自己拿主意。”
“那瞿师姐呢?”
“去年她回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我说了算。”展遥说完之后,微微垂下了眼。
“你确定不是她的气话?”
“为什么你觉得会是气话?”展遥不解地反问,“你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宁教授和常教授给你出主意了吗?”
宁桐青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我姐给我提了一点意见。我考的那年是先估分,再填。”
“……这不就像赌博吗?”
“如果你很清楚你考得怎么样,那就不是赌博。”
“那你差得远吗?”
“不大远。五分。但对有些人来说,一分足够决定命运了。我想你的老师肯定和你们说过很多次这样的恐怖故事。”宁桐青笑笑,“不过我没有,高五分低五分对我来说结果都一样。”
“那就好。”
“在分数上,已经没什么你能做的了。但怎么选学校,能做的还是很多。我会陪你去,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多听听你爸妈的意见,也听听老师的意见。”
“你觉得学医不好?”展遥又问。
眼看他的眼底又浮起了固执的神色,宁桐青还是摇头:“不。我不觉得学医不好。我觉得学任何专业都很好。只要能学有所用。但这和你多征求亲人和师长的意见不矛盾。”
“我知道医生是怎么回事。”
宁桐青没有反驳他:“那就好。很少有人会在选择专业的时候看见自己将来会做什么。但所学的学科专业性越强,将来从事这一方面工作的可能性就越大。你要是下定决心做医生,当然要去念医学院。哪怕不是T大,别的医学院也很好。但你是想离家近一点?”
“嗯。”
“那就不用担心了。N市也有医学院,我听说也很不错。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真的想做医生,学校不是问题。”
“我真的想。”展遥慢慢地回答,神情坚定。
宁桐青点头:“我知道。”
可这一次,宁桐青失约了。
展遥出分的前一天,他必须陪同新馆长去省文化厅开会,而在学校开填报志愿说明会的当天,他已经人在日本。
这个任务来得很急,能不能走成当时还在两可之间。得到通知后宁桐青推了一次,没推掉,就在行程敲定之后第一时间把变故告诉了展遥,展遥尽管难掩语气中的失望,却宽慰了宁桐青:“没关系,那我和我爸妈商量。反正那天我们肯定也是要视频通话的。而且还有老师在。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但对不起。”
展遥就说:“为什么要道歉?要是我们不认识,我也是要自己处理的。”
听到这句话,宁桐青猛然意识到,展遥早已习惯一个人处理太多事情,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恐怕也是。
他就再不多说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成绩。我觉得你会如愿以偿。”
展遥笑起来:“你的预感准吗?”
“特别准。”
“那你说个分数吧。替我猜一猜。”他看向宁桐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宁桐青想想,报给他一个数字。
若干天后,当他在省厅那令人昏昏欲睡的会上低头读专业书时,他收到了展遥的短信。
就一句话。
你应该有个外号,叫差五分先生。
宁桐青差点没笑出声。他一把扔下书,回展遥的短
', ' ')('信:你知道这个分数怎么来的?
总不可能是你自己的高考分吧。
不是,是我那年学校理科状元的考分。
你居然还记得别人的分数?
其他人的都不记得了。这个能记下来是因为她是我同桌。而且我们打过一个赌。
那你赢了还是输了?
几乎同时,宁桐青也在问他:高五分还是低五分?
赢了。
高。
而当展遥告诉宁桐青T大的招生老师在看到他的考分和排名后第一时间表示欢迎就读T大这一消息时,宁桐青正在用午休的宝贵时间在冷气冻死人的体育用品专卖店里挑鞋。当时他手上还提着给外甥买的PS4,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说恭喜,倒是更想和他确认一下鞋码——不过宁桐青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何况世界上如果有什么比“礼物”更让人开心的,那大概就是“惊喜的礼物”了。
他一直记得展遥的那个后仰跳投,以及篮球离手后那个轻而稳的落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觉得应该为他挑一双红色的,于是最后选了一双红白相间的,也是凑巧,他看中的正好是店里的最后一双,正好是展遥的码数。
付账时他忙里偷闲,没有忘记给自己爹妈也送一个捷报。
他愿意为常钰女士会为展遥的选择发一发感慨,没想到她特别不平地来了一句:想学医早说啊!难道我们学校的医学院不好吗!
出差回来之后,宁桐青本来想找一天约展遥再吃个饭,问问填报志愿的进展,顺便把礼物给他。但他一直没能如愿:展遥的成绩念T大虽然无虞,可是其他后续事项还不少,签意向书啦、谢师宴啦、同学约着出去玩啦,一件连着一件。宁桐青因为是过来人,知道心愿得偿是什么滋味,加上礼物不是急事,就由着他疯,也并不着急见上一面。就这样,一直到宁桐青回国差不多两周后,展遥忽然打了个电话来,颇不好意思地想找他借自行车。
宁桐青这天倒是在市里,但是接电话时人在图书馆查资料,便告诉他车子停在馆里了,他只管随时去拿。
这是展遥第一次主动开口向他借车。答应之后宁桐青又随口一问:“怎么,要骑趟远的?”
“嗯,明天想和同学一起去趟云山水库。”
“准备下水吗?”
“应该会。”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展遥讶异地问。
“别人下水我不管。你要是下水,穿上救生衣。”
展遥迟疑了片刻:“可穿了救生衣不好用力了。而且我们都会水……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两回事。”
“那……我不借车了。”
宁桐青笑了:“这也是两回事。我明天又不在现场,不可能盯着你。车你只管骑走,但下水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个我会。我们都会注意。”展遥再三保证。
宁桐青也知道有些事鞭长莫及,逼迫孩子做下违心的承诺事后再说谎更是不美。他能做的,无非是多强调一遍安全问题。
然后他又说:“那这样吧,明天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看到就知道了。”
展遥似乎笑了,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宁桐青被这一声引得也想笑:“那明天七点?”
“七点肯定回来了。天黑前我们就会回来。”
“还是暂定七点。提早回来和我说一声。你先到我家,然后一起出发。”
“好咧。”
当天下午宁桐青回馆里时,特意绕去自行车棚看了一眼,车已经不在了。第二天天气特别好,就是晒得很,宁桐青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气,和隔了双重玻璃也挡不住的蝉鸣声,不由得想,这下小伙子要晒成黑炭回来了。
他按时下了班,到家时差一刻六点。冲了个凉出来,也还不到六点。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宁桐青本来也没指望展遥能准点回来,过了一会儿预订好的餐厅打电话过来确认定位,他一看时间,六点半了。
然后就是七点,夏季的天黑得晚,但到了七点半时,天色也暗透了。
宁桐青没想到展遥居然会贪玩到连个电话也不打,他想想,还是做一回烦人的大人,问问看人在哪里再说。
电话通着,没人接。
宁桐青连打了三个,每个都等到忙音,可始终没人接起。
阴影瞬间笼罩住了他,更糟糕的是,当他第四次拨通展遥的电话时,手机关机了。
他坐不住了,望了一眼窗外黑黢黢的天色,抓着钥匙和钱包,出了门。
常钰以前总是教育宁桐青:“你不要着急,万一着急,也不要做任何事。等这个着急的劲头过去了,再行动。不然之前着急时做的那些事,十之八九都白做了。”
当他的车在小区门口无辜爆胎时,这番他之前一直没太上心的话开始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给
', ' ')('保险公司打完电话,就跑去路边拦出租车。这个点车子倒是不难栏,可一听说要去几十里外的云山水库,没一个肯接活的。
宁桐青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被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其间他不断地给展遥打电话,电话始终关机。他再无法可施,权衡了一下大晚上换胎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后,拨通了简衡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宁桐青便单刀直入:“你车能不能借我一下?我的爆胎了。”
“你人没事吧?”
“没事。我要去云山水库,展遥不见了。”
一秒钟后,简衡说:“你告诉我你的位置。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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