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利·科尔跪在自己临时搭建的神龛前虔诚地祈祷。他是星语者,是国教的虔诚信徒,他信赖并崇拜神皇的威光与无上伟力。
这种虔诚在他此前的工作中并没给他带来任何可被感知到的帮助,他认为自己与其他的星语者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即便他在为毁灭之爪号服务的百年职涯中已经升任了星语合唱团的首席领唱,他也依旧坚定地如此认为。
信仰可以在至高天的湍流中坚定他的意志,保护他的思想,防止他因不洁而堕落,又或者遭受混沌力量的腐化。莱斯利的信仰不是因此而生的,但他对此也已经很满足,并不奢望更多。
但他在今日里开始觉得,自己的虔诚是否确实令神皇听见了他的祈祷,并因这种想象而激动喜悦,然后变得更加虔诚。
事实上变故最初发生时,整个舰船上层中,与作战无关的部门都不是很清楚船上具体发生了什么,莱斯利也是一样。星语尖塔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舰船内部广播的警告声,确认自己所在的区域被更加严密地封闭了起来,就像每一次战舰遭到跳帮时那样。
在亚空间中遭到跳帮不常见,莱斯利虽说对这一战术有所耳闻,实际经历却也是百年来的第一次。他的心里有些打鼓,但作为合唱团的首席领唱,他尽可能把自己的不安埋藏在心底,以强势的态度统合了自己麾下那些更年轻、没有经验,因此明显六神无主的成员。
他假定盖勒立场已经失效(确实如此),叫所有人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席位上进入冥想状态以抵抗亚空间的侵蚀,并时刻准备——一半的人可以稍微放松休息,另一半的人必须时刻注意和舰桥的通讯,随时准备按照指挥的命令使用自己的能力:不论是发送星语的本职工作,还是在情势危机时利用自己与神皇有联系的强大灵能进行作战。
莱斯利打心眼里不希望后面的那种情况出现: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他总是容易紧张,年轻的时候更严重,遇到一点事就会慌了手脚,现在好了些,起码他知道该怎样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本质上也有限。
他的强势确实安抚住了合唱团的情绪,所有人在尖塔中安静地等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那段时间对莱斯利来讲非常煎熬。他不得不紧紧捏着藏在长袍下方、带有国教徽记的项链坠,不停地背诵国教祷言才能勉强控制自己的思维不往更可怕的深渊下滑去。
可惜的是,他虽然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维,却无法让事态本身不向更可怕的深渊下滑去。首先出现的问题是通讯被截断了,这时他们还能劝慰自己这很正常,敌人总是首先攻击舰船内部的通讯系统以妨碍支援调度;然后,舰船上发生了一阵可怕的抖动,在舰船边缘的尖塔内很难分辨造成它的冲击到底是来源于内侧还是外侧,但不论如何,都显然不是一個好兆头;再之后,几乎所有合唱团的成员都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邪恶的东西降临到这艘船上了。
这种感觉很模糊,相当不可靠,但灵能者的每一种预感都几乎是有意义的。莱斯利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借由什么手段混进了船里,也说不清问题具体出在哪,但他明确地感应到了一种死亡近在咫尺般的威胁。
他依然强迫自己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能安抚那些担忧的年轻灵能者们,好叫他们的情绪不至于有太大的波动,再引来什么更不妙的东西——但实际上,如果在当时给他手里塞上一支笔和一张纸,他恐怕立刻就能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开始写遗书。
这样的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心智不坚者开始在过分紧张的情绪驱使下引来不洁之物,并很快在莱斯利的命令下被与席位对应的机构执行自动处决。舰船最外层的星语尖塔在被截断通讯后理应什么也感知不到,但莱斯利却总是疑心不知名的敌人已经接近了孤立着他们的精金大门与杀戮走廊。地面与墙壁的每一次震动都令他风声鹤唳,他反复在心底劝说自己停止这些捕风捉影的臆想,但在不知多久的一段时间之后,他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好像确实正在发生。
所有人都听见越来越近的枪弹爆炸声,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震动,直到这些征兆明确到他们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莱斯利在绝望中组织起他还剩下的合唱团成员,不论他们即将遭遇什么样的命运——是被残杀还是被俘虏后折磨,他们都得做点什么。
最后一道屏障在令人牙酸的刮擦与爆炸声中崩解,甚至足以融化精金的高热将所有人的面颊烤得生疼。几秒种后,所有的光芒、烟尘与水汽消散,莱斯利发现,站在破损大门缺口处的只有一个人: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在几个月前,毁灭之爪号在卡利西斯星区的某个星球上执行过清剿基因窃取者教派的任务后,就莫名出现在船上的天文地质学家——专注于物理世界中的天文天象与星图变化的那种研究者。莱斯利本人不熟悉这个专业分野,但他有时确实看得见这个年轻人和导航者们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