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校长究竟对您说了什么?”源稚生好奇地追问。
“昂热又抽了口烟,再一次将烟雾吐在我的脸上,他用无比悲哀的目光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疯癫的乞儿。”上杉越抓着自己的头发,“可我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我忍受不了昂热那种带着鄙夷又怜悯的目光,我愤怒地对他说,要么就拿出证据来反驳我的话,要么索性就把我给打死一了百了。”
“可面对我挑衅式的话语,昂热无动于衷,他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我,他在来到日本前调查过蛇歧八家这一任大家长,也就是调查过我的身世。”上杉越说,“昂热说他知道我叫上杉越,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在法国长大,我的血统觉醒在当时还受到了秘党的关注,他也知道我的老爹叫上杉秀夫,十二年前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他还知道我的妈妈叫做夏洛特·陈,在法国的天主会担任终身修女,五年前从法国离开,去了中国南京,最后在南京这座城市中自杀了。”
“自杀了……”源稚生童孔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是您的母亲为什么要自杀?天主教不是不允许自杀的么?”
“当时我也是满脸的不置信,我原本已经精疲力尽了,可听到妈妈的消息,我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愤怒地揪着昂热的衣领,我高声质问他为什么要造谣说我妈妈死了。”上杉越面露哀痛,用近乎嘶吼的声音说,“我咆孝着说我妈妈不可能死了,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她的身边还围绕着一群可爱的孩子,孩子们都喜欢她,亲切的称呼她为‘妈妈’或者夏洛特嬷嬷,妈妈就像个天使一样照耀着人间,天使怎么会死呢?要想侮辱我或是殴打我都可以,但是不准诅咒或是污蔑我的妈妈!”
“我试图从昂热的眼里看出一点心虚或是怯意,但是没有,昂热的表情平静又认真,他看待我的眼神透着哀意与悯然。”上杉越掩面,但是难掩声音里的痛苦,“我讨厌昂热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我,妈妈真的死了一样……我踉踉跄跄地后退到墙角,我从地上抄起长刀,然后疯了似的冲向昂热,我要把这个侮辱我妈妈的男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结果我再一次被昂热抽翻在地,他一边抽打我,一边用严师般的语气说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他说我冥顽不灵,说我顽固不化,说我被这教条式的日本生活洗了脑,最后说我母亲的在天之灵要是看到我这副模样一定替我感到悲哀。”上杉越说,“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瘫倒在地,昂热的长刀像是驯马的长鞭一样挥舞,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可我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我只觉得麻木,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向那个抽打这我毫不留情的男人,我哭泣着问他……我的妈妈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我至今还记得清昂热当时的原话,‘我见过太多你这样固执的小鬼,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为什么不用你的双眼去求证呢?你家族的战报里就藏着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但愿你知道真相以后能够成长一点,不要像个被妈妈惯坏了的死小孩’。”上杉越说,“当听到昂热说完这些以后,我彻底昏死过去。”
“我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的早上,其实我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因为我的血统很强,伤的并不很严重,但我的潜意识一直在逃避现实,不愿苏醒,昏迷的三天里我一直在做梦,全都是噩梦,每一次梦境的结尾妈妈都离我而去。”上杉越说,“意识清醒后,我第一时间唤来了神官、家族的高层、还有那些经历过二战战场的将士们,我一一向他们询问,但是得到的答桉都是摇头,他们谁也不知道夏洛特嬷嬷的踪迹。”
“于是我让家族的神官们捧来战报给我,但每翻过一页,我的怒意就升腾一分。”上杉越的手掌紧握成拳,“因为所有的资料都被篡改过!五年前的我们明明是侵略方,却被篡改成受害者!连我都知道的一些丑闻,一些日本军官犯下的错事,在家族的历史中只字未提,留下的只有对那些二战士兵们的赞许和嘉奖,还有对其他国家的污蔑!”
“家族居然篡改真实的历史!”源稚生也是又惊又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只是家族,而是整个日本,所有参与战争的人都在篡改历史,他们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只字未提自己犯下的罪孽,好像他们才是这场战争中受尽委屈的家伙!”上杉越说,“我原本以为战争的双方至少在功过上是平等的,但家族这副虚伪的嘴脸让我越来越倾向于相信昂热的话。”
“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妈妈的消息而已,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家族的所有人都在向我诉苦,上到位高权重的长老们,下至参与过二战的底层士兵,好像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受到了多大的伤痛一样。”上杉越说,“这些人的嘴脸实在让我感到恶心,我一怒之下冲进家族的神社里,烧毁了那些鬼话连篇的文献,我揪出一位老神官……还记得我的封冠仪式上,因为好面子而将众人湖弄过去的老神官么?后来我和他的关系最好,我感觉家族的所有人都在欺骗我,但是他不敢欺骗我,我只相信他说的话。”
“终于,那位老神官叹息着告诉了我五年前的真相……一段家族里没有人敢告诉我的、残忍至极的真相。”上杉越死死咬着牙,脖颈上青筋毕露,“原来我的妈妈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中国南京,她是自杀,原来昂热的话都是真的,是我在自欺欺人,他一句也没有欺骗我。”
源稚生看着上杉越痛苦又扭曲的表情,他此刻也在揪心,他听闻了上杉越的一生,所以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爱祖母,也知道自己的祖母是多么善良的人……一个简单纯粹、心地善良又为主奉献了自己一生的女人,她何故会违背天主会的教义,选择用自杀这种方式了解自己的一生呢?
“那是我们国家的军人犯下的罪行,老神官告诉我,1937年10月,日本的军人如过境的蝗虫般破开了南京的城门,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男人们被他们用刺刀无情地杀死,女人们则被他们粗暴地蹂躏,甚至连法国开设在南京的天主会里的女人也不放过。”上杉越的眼中有怒意升腾。
“为了拯救教会里那些无辜的女人们和孩子们,天主会的老嬷嬷让女人穿上修女的衣服,假扮成修女,借着教会的庇护连夜出城。”上杉越说,“但就她们即将乘上跨江的大船时,孩子的啼哭声惊醒了附近驻扎的日本军队,当时领兵的人是藤原胜少校,这个男人对天主和上帝没有一点敬畏之心,他命令军队将所有的女人拦下,他则粗暴地撕开女人的衣服,发现这一队女人都是假修女。”
“藤原胜?”源稚生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忽然想起来,橘政宗对他描述上杉越在离开家族以前冲进神社里,斩断的灵牌上,那位二战英雄的名字就叫藤原胜。
“藤原胜开心坏了,他说今晚日本士兵们的狂欢之夜,他们粗鄙地强暴了那些可怜又无助的女人们,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杀死,他们用那些女人们的尸体试刀,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上杉越说,“那位领队的老嬷嬷目睹了这地狱般的血腥场景后无法忍受,于是迎面冲上了藤原胜的军刀刀锋,死前她诅咒这些泯灭人性的军人一定会被上帝惩罚,连撒旦都会厌弃他们。”
“而藤原胜则狂笑着说他就是撒旦,他吩咐士兵们把六具中国女人的尸体堆叠起来,诅咒过他的老嬷嬷则堆在最上面,他身配的军刀是锋利的‘七胴切’,他高高跃起,将七具尸体一刀两断……”
“那位被杀死的老嬷嬷就是……”源稚生喃喃。
“夏洛特·陈……老嬷嬷的名字是夏洛特·陈!”上杉越的声音包含着无尽的愤怒,宛若狮子低吼,“被日本军官逼死的老嬷嬷的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