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聪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不怀好意的解释道:“怜子小姐上了一个外乡男子的当,想和他离开村子,还偷了神社里的一件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是雪子向宫司告发,让我们堵住他们,怜子小姐丢了也就罢了,那件重要的东西如果丢了,导致神社的传承中断,那才是完了。”
“不过,那个男子确实长得英俊,也难怪差点把怜子小姐骗到手。”阿聪看向我,语气嘲弄:“也许,已经被他得手了。”
阿聪就是这样,说话很咸湿,更咸湿的话也不是没说过,因为这个,我才揍了他。他现在说这些,应该是想激怒我。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那个恶灵就靠在玄关的墙上。他跟我进来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奇怪的是,这里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除了我。
我本来以为他的脸上会露出恶毒的嘲讽,或者愤怒地咆哮起来,但他没有。他就这样默默看着我,满脸的无所谓。
“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但就连我自己都感觉这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艰涩,就像是一块黑色的煤摩擦着另一块黑色的煤。
我想这里的人应该都听出了我声音的异常,不过他们并不在意。
“哦,现在他们正被关在神社里,宫司亲自在处理这件事。”昭一郎淡淡地说。
我一步步后退,从玄关退了出去。
太阳沉得更深了,天空就像是两方军队彼此搏杀的战场,黑色的军队快要锁定胜局了,他们把红色的军队驱逐到了悬崖的边缘,只剩下最后一推,整个世界就将彻底陷入他们的掌控。红色的军队还在垂死挣扎,但根本无力回天,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少,被飞快的蚕食,很快就要消失殆尽。
我忽然想,也许世界终将被黑暗吞没,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就像是地平线上的那一片红霞,消失只是时间问题,也许需要几十分钟,也许就在下一个眨眼。
我呆呆地凝望那里,心里一片空白。很快,最后一抹红霞消失了,地平线上一片漆黑,一切都如我所料,并没有什么奇迹出现。
“你不去神社里看看么?”恶灵说。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向鸟居的方向走去。我马上就要去面对当初我杀死神官的那个现场了,也许那具尸体现在还躺在那里,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向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步入神社的参道,迎面有不少人正从里面出来,都是村子的居民。看来他们一整个白天都在里面参与着什么,所以下午的时候,才没有出现在路上。
他们没有发现我,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说话。因为我现在正潜行在影子里,黑暗庇护了我,虽然我不喜欢它,但它仍然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的丑陋、卑贱和恶毒。
我侧耳听了听,他们正在激烈讨论的话题,果然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们说,有一个狡猾的外乡人骗取了巫女的信任,趁夜潜入神社,盗走了一直供奉在神社里的至宝。他被巡逻的神官撞见,居然出手杀了他。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这个外乡人害怕事情暴露,匆匆忙忙想要离开,却被抓了个正着。
村民们忿忿不平,纷纷表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那个狡猾的异乡人。
我吃了一惊,加快脚步,往神社深处赶,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押邦彦的地方很好找,就在神社的本殿,因为那里正被十几个拿着武器的人围着。他们的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连一只飞虫都不想放过。
没东西能不动声色地潜进去,但影子除外。
我踩着灯光的间隙,蹑手蹑脚地往里走。过程有惊无险,有的时候我和某个人脸贴着脸,他几乎能感受到我的气息了,但就是看不见我,就像是他面前的我是一个鬼魂。
神社的本殿贴山建造,从外面看上去只是薄薄的一进,但我没想到里面的空间居然很大。
我穿过上次偷走石头的供奉厅,在走廊里绕了好几圈,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了那间关押邦彦的房间。那是一个在山壁上开凿出来的山洞,没有窗户,原本大概是用来储藏古物或者书籍的,现在他们把里面的东西搬空了,用来做囚禁的私牢正合适不过。
看到邦彦的时候,我呆住了。
那个男孩被吊在一个叉字的刑架上,四肢被皮带牢牢扣在上面。他低着头,上半身布满一道道血糊糊的鞭痕,他的衣服也烂了,上面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
这个男孩刚挨过残酷的鞭刑。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微微抬起头,让我看到了他苍白的脸。他的嘴唇开裂了,颜色和他的脸一样苍白。平心而论,那张脸确实十分清秀,也难怪小怜喜欢的是他。
邦彦抬头看了一眼,但我站在房间角落的影子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随后,他再次低下头,丧乱的头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