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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的时候先来了一场倾盆大雨,骤然初下,毫无准备,每周一的晨会在暴雨中仓惶落下帷幕,路行和褚枫一起顶着校服外套,脚踩雨花跑回了教学楼,整理浸湿衣物时忽听路行拍手道:“我差点忘了!”
褚枫将外套拧成麻花,水珠滴滴答答落了一地,问:“忘了什么?”
路行正要回答,一个高大的人影别着脸正要侧身越过他,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在被甩开前赶忙道:“生日快乐啊钟明洛。”
钟明洛维持一个要甩开他手但又因为怔愣而没立刻甩开路行的尴尬姿势,面上几瞬变化,别扭着语气阴阳怪气道:“你还记得啊。”
其实差点忘了,多谢这场夏雨。
路行暗地心虚,庆幸,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笑然后问道:“今年在哪过生日啊?”
钟明洛瞥了眼褚枫,故意环抱起胸,哼哼唧唧的:“工作日我当然待在苏家,怎么?耽误你跟你小男朋友去约会了啊?”
路行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这个意思,钟明洛发出一声尖锐的冷哼,将手上拎着的湿透了的外套往肩膀上一甩,四溅的水珠崩了路行一脸。
“……”路行抹了把脸。
钟明洛对他略略:“我就要在苏家过生日,气死你!”
路行气没气死不好说,反正褚枫看起来是生气了,要不是路行从后面拦腰抱住他往后拖走,两人就能当场上演一出武戏给过路的学生老师看。
楼梯的转角口。
褚枫骂钟明洛:“我知道他混蛋但我没想到他这么混蛋!”
路行拍着他胸口给他顺气:“来深呼吸深呼吸。”褚枫深呼吸了几息,还是气不过,抓过路行在怀里一通揉,不满道:“他凭什么总是趾高气昂的给你摆脸色!”
路行想了想道:“大概我最好欺负吧。”
见褚枫眉头皱着,路行解释说:“除了苏现,年纪比他小的就是我了,虽然只小一个月,但确实是…嘛,他也不可能去欺负苏现。”
褚枫顶顶地看着他,突然道:“你比他小一个月?”
路行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对,怎么了吗?”
褚枫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路行靠近点,然后在路行凑过来的鼻尖上屈指一弹。
路行鼻子酸了:“痛的!”
褚枫道:“不痛怎么让你长点心,你还有一个月就过生日了你都不打算告诉我吗?”他难以置信道:“明明上次我都有告诉你我生日了!正常不该是那时就会顺其自然的说出自己的吗?”
路行缓慢地眨了下眼,道:“可是上次不是遇上我家丁写玉分化吗?所以就打断了谈话。”
褚枫说:“是吗?”
路行点了点头,褚枫顿了一下,立马立地过来给他吹吹吹:“鼻子还痛吗?”
路行有点好笑地躲,他忽然想起了上次褚枫说他是“别人的东西”,那当时让他有些不舒服,但路行自我调节能力强,加之后来听褚枫跟他朋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插科打诨,他也就把这茬忘却在脑后了,此刻想起来令他忍不住调笑道:“我说呐,你是不是有些霸道。”
褚枫搂住他去挠他的痒痒肉:“说谁霸道?嗯?霸道的你还没见过呢!”他眼中凶光毕露,把路行挠的连连告饶,耳尖憋的通红,他就用牙齿叼住那块软肉厮磨,声音装模作样,阴测测道:“既然说我霸道,那我就再霸道一点,不许说‘我家丁写玉’。”
路行笑意收敛了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法有些问题,他想解释丁写玉不是我家的,可转念想想丁写玉好像就是他家的,他这么说也不是不对,但总有点令人咂摸的不明滋味,弄的他自己咀嚼起来也觉得不对劲,难怪褚枫听着是喝了醋的酸味。
又听褚枫酸溜溜道:“我才是你家的。”
路行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他男朋友霸道的有些可爱啊。
两个热恋中的小情侣赶在上课前又打闹了一番,这才背道而行向自己的班级走去,而路行不知道的是背后的褚枫脚步一扭转进了楼层的茶水间,脸上的笑意褪的干干净净,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熟练的叼上点火,他咬着滤嘴狠狠吸了一口喷出浓雾,烟头星火映的眼角那颗小痣异常的红,近乎妖,随着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的人名落入褚枫眼中,惹的他短而急促的露出一丝阴冷的不屑来,他吸着烟接通电话,听那边的女声哭闹不停,半支香烟燃尽,褚枫将之按灭在背后光洁瓷砖上,嗓子被烟熏的沙哑而低沉,宛若地狱撒旦咧开了红白的唇齿——
“好啊,那你去死啊。”
一墙之隔的宫原西听着不禁打了个冷战,等褚枫走出来后他努力低着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褚枫冷睨着他,哼笑了一下,没做什么动作,听脚步声走的还算轻快,直到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宫原西才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靠向了后面的墙。
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钟明洛的生日,路行是想早点回去的,今天差点把他生日给忘了就已经被抓着
', ' ')('把柄了,路行实在不想听钟明洛背后叨叨叨,早点回去帮忙打下手做几个菜说不定还能堵住钟少爷的嘴。
但他没想到的是许砚非回来接他。
距离上次见许砚非,已经过去了足足有四个月,但他看起来和上次见他时变化不是很大,开始忙于家族产业后续砚非便习惯穿着齐整的西装三件套,戴着副用来遮挡眼中精光的黑边框眼镜,看着竟然还有点文质彬彬,这得益于他古典美型的长相,形貌皆昳丽,气质却是矜贵。但他大半生都用来放荡和不羁,下了班便抽走西装领带解开衣扣,敞着束在马甲里的衬衫衣襟,身上那点文雅贵气便不伦不类为了风流浪痞,倚在车门上抬手招呼路行时,路行不得不觉得他有点……骚包。
褚枫从身后靠上来,压着声音问:“谁?”
路行也压着声音,是怕丢人,道:“我家大哥。”他又用了“我家”,褚枫摸着下巴想,但没发作,就“哦”了一声,推着路行的肩膀说:“去吧。”
路行被他往前推,就自然看不见身后的他的脸色,而路行也没有想起来回头看上他一眼,路行就侧手捂着脸走到许砚非身边,拽着他的手,听许砚非声音带笑的:“干嘛干嘛。”
轻易红了耳朵,自顾钻进了车门,对许砚非道:“你上来啊。”
随后才抽出空闲扒在车窗上往外看向褚枫的方向,但褚枫好像早就走了,路行有点小失落,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撇。
他不是黏糊的性子。
路行想,他不能这么黏糊,偶尔分开一下,距离产生美!
如此安慰着自己,路行坐正了身体,乖乖系上安全带。
许砚非摘了眼镜,状若狡狐的雾霾蓝眼睛从后视镜中笑眯眯的看他,弯成一个狭促的弧度。
“恋人?”
路行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不要笑的太明显,矜持地:“嗯。”
许砚非单手把着方向盘,发动了车子,在轰鸣声中懒懒散散地笑:“那可真不错啊。”
随后便不再说。
在微妙的羞与耻之意缓过劲后,路行后知后觉地尴尬了起来,脚趾不自觉在袜子里抓扣。
许砚非上次的易感期是四个月之前,路行算了算日子,照例买好易感期期间要屯的物资,坐着公交晃晃悠悠来到许砚非的住处,按了指纹解锁,却没想会撞见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孩子赤身裸体攀附在许砚非身上。
混沌的喘息,肌肤相贴的摩擦,身体上下起伏的律动,在他眼睛,耳朵,脑子里交织,旋转…路行手里大袋小袋的东西掉了一地,他都没敢看许砚非沾着情欲瞟过来的眼睛,红着脸慌不择路要还撞了下门框,痛的他眼泪汪汪的,许砚非推开身上的男孩起身几步就追过来,手掰过他脸察看他脑门伤势如何时,他的嗅觉又被荒诞淫乱的画面侵占,让他猛地拍开许砚非的手,力道之大,震的他虎口发疼,然后许砚非没再追过来,估计是看他逃跑时身手矫健不想被撞坏了脑子,就随他去了。
路行跑回苏家闷头倒床,拿被子捂住脸,心里尖叫:天呐!
他一把掀开被子,涨红着一张脸,又叫:天呐!
钟明洛路过他房间,探头奇怪地看了一眼他,骂道:“你有病!?”
路行就下床小跑到房门口,“啪”地一声关了门,将外界阻隔,自己在房间里无声由着内心小人尖叫。
等叫完了,他瘫倒在床上,小小声地:天呐……
突然呜咽出了眼泪,还是痛的,但这下痛的是心。
路行想他也没撞到心口啊,怎么那么疼啊。
他还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滋味,但已经在那天学会大哭一场了。
第二天他还是闷头在被窝里,少见的没有早起,苏现奇怪地来敲门,他一激灵,嘴巴闭的死死不敢告诉苏现这件事怕他伤心,就瓮声瓮气地说自己不舒服,丁写玉也在门外,听起来烦的不得了:怎么不舒服,怎么去了趟许砚非那里就不舒服了?
钟明洛嘟囔:不会是我骂生病了吧。
丁写玉:你说什么?
路行听着怕他们吵起来,还是开了门,然后用红眼睛红鼻子震慑住了三人,他眯缝着眼,小声道:我不舒服。
三人点点头,没再多说话,自行散了开。
又过了会后许砚非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怎么了。
路行头顶着被子,一字一顿地按着手机:你是不是,易感期不需要我了。
许砚非过了会后,只回了一个字:嗯。
路行抽抽鼻子,也回了一个字:好。
自那后路行再也没见过许砚非,他用一天不到的时间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除了他自己感觉心空落落的,旁人也没看出他的异常。他就偶尔会看见钟明洛胳膊挽着个漂亮女孩,或是旁边走着个漂亮男孩,来来往往,又想起许砚非,再想起苏现,看着苏现安安静静地学习,心里又一抽一抽的胀痛。
苏现比那些男孩,或是女孩,都要漂亮好看上十倍,百倍……他突然就说:你哥哥们,都是些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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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现愣了一下,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哥哥你才不是混蛋呢。
路行难过的想:我最好不是。
他那阵子长身体,每夜都会被抽长的骨骼痛醒,他后来知道,那叫生长痛。
痛的最狠的那段日子,他遇到了褚枫。
想到褚枫路行没忍住,嘴角又提了一下。
许砚非注意道,主动打开话匣子,手指点着方向盘,用他一贯慵懒的语调道:“你很喜欢你的恋人…怎么认识的?跟哥说说。”
路行没想到他会问,也没不是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都是褚枫的那些朋友起哄,不过都是褚枫挡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戳他的脸:“是我对他一见钟情,然后死缠烂打。”
路行觉得这种话由自己来说未免有点不要脸,组织了语言半天也只能支支吾吾出:“他追,我躲,他接着追,我没躲掉…就,在一起了。”
许砚非“噗嗤”地笑出声,猛地打了个方向盘,擦着旁边的车身硬生生超了两个车位在前,好在路行习惯了他的开车风格,又有安全带护体。
许砚非将手肘搭在车窗上,支着脑袋道:“青春期小鬼的恋爱。”
路行有点不服气,就不自觉鼓起了脸:“有时间笑话我不如管管你自己。”他还是没忍住关心
了一嘴:“易感期,这几次还好吗?”
许砚非“啊”地笑笑,语气凉凉,不太想多说:“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解决方法。”
路行想起上次见到的,脸皱成了一团:“只能那样吗?”
许砚非闻言挑了挑眉,看路行皱巴巴的脸,舔了舔后槽牙,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引诱:“怎么?不想我那样?那你更好的办法?”
路行直截了当的摇头,没听出他话中有话,道:“我觉得那样对苏现不太好。”
许砚非愣了,接着意味不明地哼笑,手下转了个大圈,又恢复那种玩世不恭:“是啊,不太好,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路行没有,路行只能独自憋闷。
许砚非年纪比他们大的多,又是个反骨的,主意大的很,许裴对他那么狠都没能把他教训的服帖,自然许砚非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路行是管不了的。
路行就是有点难受,他想哪怕是许砚非,哪怕是苏现,都半边身子陷在泥里,那他自己呢?
他懵懵懂懂,茫然无措,而褚枫对他伸来了双手,他就拉住了。
车窗映出他发呆的脸,路行拿脑袋轻轻撞了一下看着蠢蠢笨笨的自己,忽然意识到车外风景不对,
他疑惑地问许砚非:“我们是要去哪?”
许砚非不答,车子驶到了一片废弃工厂,他打开车门下车,又为路行拉开了车门。
“钟明洛等着我们回去过生日呢。”
许砚非耸耸肩:“谁管他。”
路行:“……”
他会找我麻烦的。
许砚非看出他的心里话,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坐在了车子的引擎盖上。
“有我在,你还怕他?”
许砚非撑着手也跳坐上了车前盖,就挨在路行的旁边:“稍微陪我一会吧。”
路行点点头,没问他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坐着,坐了一会许砚非拿肩膀撞他:“你是天生话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你亲爱的哥哥身上散发着求安慰的气息你就不会开口问一下吗?”
路行被他撞的身子一歪,用手堪堪扶住车盖,闻言便顺着许砚非的毛往下捋,问:“那你是怎么了呢?”
许砚非已经不想责怪他没有情调了,身子一歪,脑袋靠上路行的肩膀,自顾自地吐苦水:“头总是很痛啊,易感期好烦啊,许裴也好烦,更烦的还是上班,好累,好忙,,要出差今天要去哪里明天要去哪里,感觉自己都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狗了,下个月还要飞出境,啊啊我不想去啊……”
路行摸摸他的头发,学着小时候安慰他的动作:“成年人就是很辛苦嘛。”
许砚非道:“是啊,连我最亲爱的弟弟生日都赶不上。”
路行意识到他在说自己,心蓦地露了几拍,试图转移话题:“你现在就在把你亲爱的弟弟丢在家里了。”
许砚非发出不屑的声音。
然后他又不说话了,靠在他身上,夏夜的风吹拂在脸上很舒爽,路行甚至觉得许砚非是不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炸开在天空。
路行被吸引了过去。
“砰砰砰……”
接着连着的巨响不停歇。
银花火树,千朵万朵映入眼帘。
这是一场烟火秀。
许砚非懒洋洋的声音在烟花巨响中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那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欢迎来到十七岁。”
许砚非的手顺着摸上他的后脑勺,笑声大了些。
“哥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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