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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祥到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给山谷之中的人传递消息。
这件事又交给了邹空,那没人能进去的一线天,邹空硬是用两根绳子穿了过去。
就是落进去的时候,差点被已经杀红眼的人直接打死。
好在邹空和小满比较熟悉,对方收手比较快。
要不然精疲力尽又不是特别擅长打架的邹空,还真有可能被人直接打死在这里。
不过,邹空的到来给所有人带来了新的希望。
他们自己不觉得如何,可实际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和最初的自己不一样了。
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重新回归到本来的生活之中,这是谁都回答不了的问题。
更甚至,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韩时安看见邹空的时候长长的松了口气。
外面的人既然已经到了,那他们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离开这个山腹,外面肯定也还会有刺杀他的人。
只是不会再像如今一般,煎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罢了!
李吉祥已经考虑到了邹空进来以后没有办法离开的事情,所以她已经将自己发起进攻的时间精准的确定下来,就等着到了时间和韩时安里应外合。
这样一来,她就不需要知道里面的消息,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精准的配合。
邹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路走来的热血。
只是,这热血在见到小满的时候忽然冷的透心凉。
他在外面想象过很多种可能,甚至连小满会不会死在这里都想过。
但他从没想过,他会见到一个眼神如此冰冷的小满。
那个总是表情生动的小满先生,那个永远都像是不知疲惫又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勇气的小满,那个明明是她们姐妹算计他,却也能梗着脖子不服软的小姑娘……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眼神冰冷的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邹空看向秦旭,秦旭却给不了他任何回答,只有一脸担忧又凝重的表情。
小满吃过了东西,短暂的休息过后,便拎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抢来的刀重新杀回了甬道那边。
邹空想要阻拦,但他却被秦旭拦住。
“没用的!我现在只能保证她不会移了心智。”
小满这样的高手,一旦陷入疯狂,那武功势必要比现在更强,那时候,对周围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也是真正的亲者痛仇者快的开端。
邹空虽然心地善良,可善良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不是因为他不懂人心。
恰恰相反,因为善良,他见过了太多扭曲人性的恶。
他也更清楚小满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她不会移了心智的,她是小满先生啊……”
秦旭叹了口气,不能理解邹空的乐观,只觉得邹空是因为并没有见过这两个月来,小满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满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那些声音却自动从她的意识中消失,让她根本没有精力去感受。
她的所有感知都用在了杀人之上。
韩时雨过来叫小满去商量离开的事,但小满却沉默着没有回应。
韩时雨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回头。
邹空过来拍了拍韩时雨的肩膀,韩时雨也转头看向他,只有秦旭,还担心的说道。
“她是不是太专注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邹空摇了摇头。
韩时雨也跟着沉默。
上次的事情小满确实比较危险,那时候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异常。
只是眼下,小满只是比以前沉默麻木了,却不像上次一般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沉默,是因为她此时此刻,不能面对这里的一切结束后的残忍。
李吉祥不知道小满的情况,和邹空说好的时间也是越快越好。
邹空早上下来的,李吉祥带着的人是晚上动手的。
里外夹击,这些来杀韩时安的人瞬间溃不成军。
不说李吉祥带来的人里大多都是日月门的高手,就说这边小满一人双刀从甬道冲杀出来的时候简直如杀神降世。
单方面围堵的局面调转,李吉祥也好,韩时安也好,下达的命令都是一个不留。
这些人或许也是被逼的,但双方立场不同,没有人能确定,放这些人离开以后,明天这些人会不会换一身衣服对自己展开新一轮的刺杀。
皇帝不会在这时候把韩时安调走,啸洲郡一切都要重建,他需要啸洲安稳。
韩时安这个在此地经营了五年多的通判是最佳的人选,在这里稳定之前,韩时安要一直在啸洲。
他肯定要扫清一切威胁。
小满不知道那些,她眼中只有一片冰冷。
这一战从半夜打到了天明。
李吉祥看见小满的时候,冲过人群和一地的尸体而来。
她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住了小满。
小满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要躲开,可脚步却像是扎根于此,僵硬的立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李吉祥温暖的怀抱融化了小满冰封的心,让她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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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吉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
“别怕……别怕……”
小满想要回应大姐,想说自己没有害怕的。
只是那些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段经历像是一根将她灵魂锁入炼狱的枷锁,她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他们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
她双手沾满了鲜血,她却不知道这鲜血是洗去啸洲郡腐烂奢靡的规则的圣水,还是她满身罪孽的脏污。
她无法将这些话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异类。
小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李吉祥的怀抱的。
她再回过神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山腹之中。
主帅拨给李吉祥的人都在外面守着,韩时安一行人则回到山腹之中收拾东西。
孙小花带走的记忆和韩时安在这里的证据要相互作证。
宋铭禄这个钦差要在短时间内把所有得罪人的活全都干完。
韩时安拿出的,就是宋铭禄动手的依仗。
李吉祥陪着小满走到了这里,就将剩下的时间交给小满自己。
小满有些害怕。
她站在那里站了许久,方才向着存放尸体的地方而去。
天长日久,很多尸体都会腐败。
山腹之中的柴火不多,无法将这些尸体火化带走,只能用生石灰涂满了尸体,尽可能放的时间更久一点。
所幸这里阴冷,放在这里的尸体并未见到腐败太过的样子。
小满看着白布已经被一些尸液浸染。
外人嫌弃的味道,五感超群的她像是闻不到一般。
她缓缓的蹲下身子,轻轻的掀开白布。
看着那生石灰也难掩的青黑尸体,和那尸体熟悉的五官,小满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
停滞的记忆缓缓转动,她麻木的脸上多了一丝痛苦。
她好像记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像是小兽一样躲在暗处警惕的盯着自己,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一般。
谁知道这样最是凶狠的人,后来却最是爱笑,也最是爱猫,是最早对她流露出善意的人,会喜欢在她房顶上睡觉,只因为担心书院里那些想要杀她的人会对她动手。
她伸出手,脑海里还是他的声音,是这些年来,他叫她的声音。
“小满先生……”
“小满先生……”
“小满先——生——”
小满想要触碰对方的手指骤然收紧,一把将白布盖住。
她起身,掀开了第二具尸体上的白布,第三具,第四具……
她的表情越发冰冷,手指似乎都被这股寒冷的颤抖。
她打着冷颤,总觉得眼下的情景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假的!
直到又一块白布掀开,她忽然笑了起来。
“我就说这都不是真的!呵……沈婉婉怎么会让她姐姐死呢?”
沈宿绵躺在那里,如果不是青黑的脸色,整个人都安详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她的脖子上还带着狰狞的刀伤,刀伤入骨。
小满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夜晚,在她门前徘徊的姑娘。
她无语的爬起身,打开房门质问对方。
“这是你们对付我的新手段吗?制造响动不让我好好睡觉!”
小满还记得这姑娘看着绵软,也是个小刺头。
只是那天夜里,小刺头在月光之下褪去了小兽一般的凶恶,而是被她说的怯生生的。
她想要走,但又犹豫了,又想要走,可走了两步又重新回来。
她第一次跟小满服软,因为她想不出一个自己想要的名字。
小满先生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而不是别人赋予的代号。
“我不知道我应该叫什么……”
小满原本想要嘲讽她两句来着,可是月光之下,两个小姑娘对着站在院中,树叶缓缓从两人身边飘过,打着旋落在地上。
那一刻,小满忽然释怀了。
她是小满先生啊,当然要原谅所有顽皮的学生。
她说。
“那你还有什么想起来就美好的记忆吗?”
这样的人想要活下去,总得有点惦念和牵挂,小满敏锐的感受到,对方的犹豫正是无法将自己的美好变成她想要的名字。
她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最后只说出两个字。
“被子!”
小满习惯这些人单一的表达方式,没有着急,而是耐着性子问她。
“你记得你以前有一床被子?”
小满一直不敢触碰那些尸体的手指,第一次落在了沈宿绵紧闭的眼睛上,冰凉的触感冰的她浑身一颤。
她想起沈宿绵用力的点头,一双眼睛亮的比她背后的繁星还亮。
“是丝棉的被子……大户人家才能盖的起的……”
丝棉的被子呀!
寻常的地主家都用不起,小满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眼神有多复杂,她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偶然间盖过一次丝棉的被子,还是她真的曾经有过一床这样的被子,小满只是在她期待的眼神之中说出了一个名字。
“宿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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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绵怎么样?”
小满转着身没有找到写字的东西,便拉过了沈宿绵的手,用自己的手指在那双满是伤疤的手上留下了这样的两个字。
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水,小满忽然捂着自己的脑袋,不想再去回忆那些。
她将白布盖上,也想要盖上了记忆里那双得到名字时璀璨的双眼。
下一块白布掀开,小满一下软倒在地上。
是啊!
沈婉婉怎么能让沈宿绵死在她前面呢?
她一定是死在姐姐前面的呀!
那中断的记忆根本停不下来。
“那你以后就叫宿绵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姓宿……”
沈宿绵的后背一下挺直。
“我姓沈!”
“你还记得自己的姓氏吗?”
“我不记得了,但我妹妹记得她姓沈,我得和她一样!”
“她有名字吗?”
“她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叫弯弯,还是叫万万……”
“哦!”
“小满先生,你说我妹妹要叫什么?她好像什么都行,可我总觉得,旁的女孩子都有的她也应该有,旁的女孩儿都会叫什么名字呢?”
“旁人是旁人,她是她……”
“哦!那她如果就想和旁的女孩儿一样长大呢!?”
“那就叫婉婉吧,遥裔双彩凤,婉娈三青禽。往还瑶台里,鸣舞玉山岑。”
“什么意思?我不懂……”
“就是说扶摇直上的双彩凤,婉娈多姿的三青禽,往返于王母的瑶台里,鸣舞在玉山之巅。”
“好厉害呀!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听着就觉得好听……”
“你还是要问问你妹妹的意见,这是她的名字呀!”
“好……”
小满闭上眼睛,将白布缓缓盖上,她抱膝坐在那里,孤独又无助。
她想要哭,可她干涩的眼中一滴泪都没有。
早在丁婆婆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选择了一条注定充满分离的道路。
这样的分别,或许会充斥她的余生。
可是,痛苦却不会因此减轻。
分别怎么会因为精力的多,就无足轻重呢?
不知道何时她的身边出现了一双鞋,小满顺着那双染血的鞋抬起视线。
她看见的是吕奋达苍白的脸。
吕奋达蹲下身,帮她把最后的白布掀开。
小满疲惫的笑了一声,而后闭上眼转过头去。
吕奋达将白布合上,从怀中拿出一叠信笺。
“小满先生,我们曾约定过,谁最后离开,谁就把这些信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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