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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引着罗璧人三人也上了楼,往楼上左手第二间里让了。殷勤倒上茶水,又送来几色点心和瓜子盘。
过了好一阵,门口有人笑着走进来。
晴水抬眼去看,只见一个穿着月白竹布长衫的女子走进来,脸上笑吟吟的,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对着众人一望,又在晴水脸上多落了一眼,眼神一飘回到罗璧人身上,那女子立刻咯咯笑起来:“这女客人上门来,我倒是遇着两回了。”
罗璧人脸上也露出十分殷勤的神色,笑回道:“这才多久不见,我就成了客。”
来的这人正是沈小红,她和罗璧人虽不十分相熟,却也在舞厅里见过面,算有点头之交。
“自然是客,”沈小红替罗璧人把手边的茶杯满上,扯出胸前别着的手帕捂嘴笑道:“你这样的客人,我一天来十个都是乐意的。”
“那你倒是说出一个不乐意的来给我听听,”罗璧人来沈小红这里是为了寻俞行长,眼下里不知道沈小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听她说完。
沈小红道:“昨儿便来了一个我不乐意的,你猜是谁?”
璧人道:“这可真猜不着了。”
沈小红笑道:“不要说你猜不着,就连我也再想不到。昨儿个那钱老板的正头太太到我这里来叫局,你说好笑不好笑?”
晴水不知道她二人说的是什么公案,只安心听着,只见沈小红一说完,璧人立刻笑了。
“一个做太太的,跑到你这里来叫局,可当真?”
沈小红道:“自然,你是不知道,她来可是要大大的兴师问罪,说我不知廉耻,怪我勾引她的老公,你说可笑不可笑?莫说我对那钱老板并没拉拢的心思,就说是有,又与她何干。她要是气不过,大可以也出来找男人,不然就把她男人绑住了,不许他出来。既然出来,便管不得别人勾引,你说是也不是?”
璧人只是笑。
沈小红一叠说,一叠笑,把怎样羞辱那钱太太,怎样看钱太太灰溜溜捂着脸哭着跑出去大大讲了一通。
璧人直说解气。
嘲笑一阵,沈小红眼睛滴溜溜转到晴水身上,问道:“这位可是沈家三太太?”
璧人点头回答是,借着转话题的一瞬儿问到:“可曾见俞行长?”
沈小红俏丽面孔上的神色不易察觉的顿了一下,表情旋即走马灯一样转成了笑吟吟的模样:“这个嘛,我倒是不曾见。”
她脸色转变之快,若不是晴水一直在端详她,且晴水平日仔细,再看不出沈小红曾有的半分迟疑。
璧人既然知道了消息,自然不肯轻信。
“俞行长可真是的,胡乱应了说是在这里,难道是骗我了不曾?”璧人做出生气的样子,说着偏头对着沈小红半真半假地作色道:“妹妹,你可不要骗我?”
沈小红笑嘻嘻不作声。
璧人起身,假意道:“你不说,我可是要一间一间挨着去找的。”
说着便作势要起身。
沈小红双臂一张:“嗳,急什么,”
瞧着架势,倒像是真怕璧人会出去找寻一通。
璧人笑着坐回椅子上,对晴水道:“她不许我去,那你去,看她能拦得住几个。”
晴水对这里生疏,不知璧人这话是真是假,看看沈小红,又看看璧人,一时不知道该怎样。
璧人一扬下巴:“去呀,”
晴水只得起身。
沈小红知道他不会真去挨门挨户找人,便由着他出去。
晴水出了门,把门关好。正要走开,猛不妨一头撞在旁边人身上。
“对不起!”他忙道歉。
对面的人显然没料关门的人突然撞上来,脚步顿在那里,身体向后微微倾了倾。
顺着深灰色西裤向上看,这人打扮的十分讲究,英国花呢的西裤配着圈套的背心和外套,贴合的一丝不苟。领带是哑色的灰,身上唯一带着闪亮的地方便是那根隐约着露出的细怀表链。
晴水望向男人的脸,几乎和想象的一样,男人模样十分传统,脸上的神色是平和的,嘴唇略厚。
晴水敏锐的发现那人的目光在他喉结位置停顿了一下。清水不怕人知道身份,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人显然正准备下楼,也显然没有躲开来人的习惯,这才被晴水转身的瞬间碰到。
看这人不走开,也不说话。晴水向着旁边让了让:“您请。”
长三公寓虽然是妓院,却是高端妓院,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但既然入了窑子,多半有些轻浮气。这人身上却并无半点轻浮气,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全是居高临下的平淡。而且居高临下的闲适态度却从男人传统的脸上以一种平静的方式展露出来,让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小红和璧人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引得晴水和男人一同向她们望去。
沈小红二人显然也发觉了门口站着的人。
“俞行长!”璧人先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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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您在这,”璧人扭动腰肢,款步移动上前。
晴水这才知道面前这男人就是俞行长,他退到沈小红身后,让两个漂亮女人和对面的男人交涉。
罗璧人上前理了理男人西装翻领,沈小红走到一侧不露声色的挽住男人的胳膊。
毕竟是沈小红的地盘,看到沈小红这宣扬主权似的动作,璧人收手,嫣然笑道:“俞行长这便要走吗?”
被两大美人左右夹攻,俞行长却半点欣喜的神色也无。从沈小红臂弯里抽出右手,他掏出洋马甲里的怀表看了看。
“今晚有事,”他说。
说的话不像是在解释,更像是一道命令。
“好,”沈小红应着,挽着的胳膊从男人腋下抽出,改做扶着对方,答道:“司机已经等着了。”
俞行长点点头,跨开步子向外走了一步,又顿了顿,侧首问:“这位是?”
三人原以为他要走,不妨他这一问,还是璧人先反应过来。
“这是晴水。”
边说,她边把晴水拉向前,推向俞行长。
晴水没防备,来不及说什么。俞行长“哦”了一声。
“我先走了,今晚有事。”他说着,便下了楼。
沈小红“咯噔咯噔”跟着俞行长下了楼,很快又旋回来。这次倒是不再像初见时候那样一脸的笑容。
“进去坐坐?”她摇着手里的凤栖梧桐缂丝团扇,依着雕花窗子娇滴滴的问着,眼睛直往晴水脸上瞅。
璧人笑向窗外看了一眼:“楼下来汽车了,多半有人叫您的局,沈妹妹,我们就不打扰了。”
沈小红再要说什么,楼下大姐果然跑上来叫人:“叫局,先生预备出门了哦。”
一时间沈小红且去重新梳洗,璧人领了晴水置衣裳,裁缝店成衣店跑了七八家,却怎样都买不到合适的。
衣服好看,人也中上,两下里配起来,总像是八国联军司令夫人遇上叶赫那拉氏,不中不洋,两下里抵着。
选来选去终究是选了几件圆领敞袖的罩衫,年轻人虽然不大穿这样的衣服,晴水穿着却合适,且款式偏中性,上面罩衫,下面裤子,男女都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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