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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怀里的身体轻如鸿羽,宋访看到林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极大的痛楚,接着那瞳孔顿时涣散开,他痉挛着抖动了几秒,嘴唇里才溢出一点点痛吟,很快就被那染了血的贝齿死死咬住!
“林叙…………林叙!!”
宋访的手上全是他的血,而那张俊美的面孔上带上了从未有过的绝望悲痛!
而另一边,那个叫靖修的男人一枪打死那个偷袭的混蛋,他那豪迈的面孔上也因林叙的重伤而惨白下去,”快!上车!送他去医院!!“
对……医院!宋访抱紧怀里的人,仿佛自己之前的伤都消失无踪,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他抱着林叙直接上了靖修的车,另外两个下属也开车跟上!
坐在后座上,用那原本该给自己处理伤口的绷带,死死按住林叙的伤口,可即使如此,那些鲜红的血液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一点点带走怀里人的生命……
宋访心痛到了极点,他的手摸着林叙惨白的脸颊,发抖的声音不断呢喃,“林叙……别睡……林叙!清醒一点…………!”
看着那被血色污染的脸上有着接近死亡的苍冷,宋访的低吼声带着嘶哑的哽咽哭腔,“林叙……!求你坚持住…………别再让我失去…………”
可林叙的瞳孔里,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僵冷的涣散。
他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丢失的记忆全部回来,如一颗颗突然滚下的巨石,重重压在他的心口上。
从一出生就被定义成为工具,毫无感情地活着,孤寂的人生,没有期望的未来,只知道眼前的这条路,做别人让他做的事。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努力去维持着一点点人性的暖意。
杀过很多人,却从来不会伤害普通人,也不会伤害孩子和女人。
以为这样就可以能够保持住一点点自我,总有一天,就可以找到机会,摆脱这样的命运,远离杀戮,和那些普通人一样,有一个家。
外壳看上去无坚不摧百毒不侵,可内里却脆弱到不堪重负。
直到…………那年,任务失败之后,游轮爆炸,十八条人命因他而死,成为了他心头上,最后一根稻草。
抢救室外,宋访死活不愿意离开。
医护人员拉住他,焦急地安抚,“先生……先生!您的伤也很严重,必须要马上处理!”
“先生!!”
宋访浑身是血,但他知道那大半的血都是抢救室里那个人的…………
他肩膀上是子弹穿过的伤,其他地方也不过是能够简单处理的外伤,他冷着脸拒绝去隔壁的病房等待,“我等他平安出来了我再处理。”
护士小姐姐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愁死了,正要再说几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淡戏谑的声音,“没想到宋总为了一个小情人,居然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这么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宋访的脸黑了下去。
他扭过头,果然就看到那张秦商显那张仿佛万事都运筹帷幄的脸!
不过,对方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敌视。
抢救室门前,秦商显一身一尘不染的黑西装,再配上他标志性的优雅笑容,与一身狼藉脸上还带着血污的宋访形成了鲜明对比。
“护士小姐,让我和他谈一谈吧。”只是轻轻勾一勾嘴角,就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那小护士脸都红了,连忙点点头,接着小跑着离开。
如若是平日的宋访,必然会眯起眼睛嗤笑着看秦商显这种百试不厌的小把戏,可此刻他浑身冷意,目光很快就再次移向了抢救室那依然亮着的红灯。
秦商显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接着又笑了笑,“这么担心吗?”
“与你无关。”宋访冷冷道。
”嗯?“男人闻言微微侧目,”经过今晚,你也应该明白他肯定是我的人,怎么还会与我无关。“
“我说与你无关就是与你无关。”
秦商显也不恼,嘴边也不过是那云淡风轻的微笑,内心却忍不住吐槽着,这么多年了,依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为了那个无辜死去的小爱人,和自己对着干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栽在他手下的手里。
不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秦商显的眸子深了深,就连眉心都微微蹙起来。
“我现在可以亲口告诉你,他的确是失忆了,没有骗你。”
听到这个男人难得的解释,宋访的身体僵了僵,接着淡淡道,”我知道。“
“你知道?”挑了挑眉,秦商显接着问,“那你还觉得,他是我特意派去的吗?”
这一次,宋访给了他一记冷刀,“你应该好好调查清楚,为什么他会落到我手里!“声音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以秦商显的头脑和手段,又怎么可能会特意送来一个失去记忆的小呆子来自己身边?更何况这个小呆子不仅仅单纯可爱,还喜欢上自己,爱上自己,甚至在紧要的关头,舍去生命挺身为他挡枪…………
', ' ')('回想起那一刻,宋访的心都被攥紧了,丝丝痛楚蔓延全身。
“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不过那些,都是我秦家的家事,不需要你宋家多管闲事。”秦商显的口吻也带上了几分不悦,这小子比他小了那么多岁,在自己面前居然连敬语都不用,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宋家现在的当家就这副德行,真是烦死了。
不过想到了点什么好玩的事情,秦商显眸中的不悦很快就消失了。
“反正等里面的人醒了,你就可以走了。”冷不丁丢下这样一句话,宋访被他气的猛然站起,接着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一黑,他扶住墙壁,抬起那张带着冷怒的脸,”林叙是我的人!轮不到你秦商显做主!”
”那你让他自己选择吧。“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充满算计,”你让林叙自己选,他愿意跟谁走。“
宋访怒视着他,呼吸声都重了许多,正打算说什么,只听到啪嗒一声,不远处那张一直攥紧在场所有人心脏的红灯暗了下去。
宋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摇摇晃晃走过去,看到那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
这句话,终于让宋访放心下去,他精神猛然一松,整个人都有些不稳地后退一步,接着便被身边的护士医生们扶住,“快,快去处理宋先生的伤口!”
也是这个时候,听到林叙没事,宋访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几乎都快失去意识,唯一那一点点力道想要用力挣扎,可很快就被注射了镇定剂。
看着被带走的宋访,秦商显抿紧了唇,接着走到主治医生面前,低声问,“病人现在在昏迷中吗?”
医生摇摇头,“他醒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这么快清醒过来,麻醉的效果也对他不怎么又用。”
秦商显沉吟片刻,接着问,“我能见他吗?就现在。”
或许是因为太牵挂,即使被打了镇定剂,宋访也不过是昏睡了一个小时,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及时处理,伤口被缝合过,应该是麻醉还没有过,传来的只有麻麻的感觉,一丝多余的痛楚都没有。
他支起身体就朝着门口走,接着被自己的下属奋力拦住,“宋总,您还需要静养。”
“给我滚开……!”他一把抓住那个不要命拦路的手下的领子,用力收紧,“告诉我,林叙现在在哪个病房?”
那个下属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报了病房号,宋访抬脚就要去,可没想到身边另外一个人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宋总,出现厌蛇的行踪了!”
宋访的脸色变了变,手也捏紧了,“确定吗?”
那人点点头,“就在昨晚宋秦两家被江家围堵的时候,有人看到一个身影穿过了三家设下的防线,并且毫发无损……!这样的身手,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宋访顿了顿,也不知道怎么地,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却一时间没有抓住。
“继续盯着,有情况了就马上通知我。”
现在,并不是关心厌蛇的时候…………
他的小猫还在病房里,在为他差点丢了命之后……
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陪在那个人身边。
打开了病房,入目的是那张让宋访在几个小时里一直挂念不已的脸。
与那时候的狼狈不同,此刻,林叙脸上的血污已经擦拭干净,却显得更加苍冷,毫无血色。
他的唇色很淡,从前灵动璀璨的双眸微微垂下,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微微侧目————
落在宋访身上的视线,是冰冷的。
也正是这冰冷的目光,让宋访原本要冲过去的动作都顿了顿,他只觉得面前这个人,无声地拒绝了一切,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仿佛被隔在了玻璃瓶子里。
很快,他就见到林叙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却提不上力气一般。
莫名而来的距离感,让宋访的心里沉沉的,如同涟漪般的不安一点点扩散开来,带来有些窒闷的错觉。
“还好吗…………伤口,还痛吗?”
一点点靠近,步伐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林叙听了他的话,很快就将视线移开,那双垂着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接着唇瓣张了张,几乎是很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很好。”
可多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甚至连和宋访对视的力量都找不到…………
他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仿佛是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一个身体里挣扎较量。
是啊,一个是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鲜血性情凉薄的厌蛇,另外一个则是天真无邪干干净净心底柔软的林叙。
而现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混在一起,撕扯着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厌蛇,却也不可能单纯地去做林叙
', ' ')('…………
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依然爱着面前这个男人。
即使他已经不再仅仅只是那个人,即使他想起以前不堪的,血淋淋的记忆。
只不过,宋访会这么想吗?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比山高,比海深的仇恨啊。
想到了那件事,他心底里漫起一片悲凉,垂着眸子也不去和身旁的宋访对视,直到……
对方有些冰凉的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心。
他控制不住地颤了颤,接着听到那人温柔的声音,“你看起来很累。”
“刚做完手术,真的需要休息……”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轻叹,“你睡吧,我陪着你。”
林叙听到那么温柔的声音,终于抬起眸子,看向他。
熟悉的英俊面容上依然带着昨晚重逢时的苍白,他的视线朝下,看向宋访的肩膀,低声问,“痛不痛?”
拘谨的口吻里,掩饰不住的担忧。
宋访心里暖暖的,他俯身去亲了亲林叙的唇瓣,“不痛。”
可没想到,唇瓣才碰到对方的嘴角,就被林叙僵着身体微微躲开。
于是他的唇就只能堪堪擦过林叙冰凉的脸颊。
宋访的瞳仁微微挛缩,他的身体也僵了一下,却很快不动声色地直起身体。
而躲开了他亲吻的林叙,放在被褥下的双手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两个人之间原本暧昧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男人的沉默,已经不像当初一样带给林叙无形的压力,能让他诚惶诚恐地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这样的尴尬寂静下,他的心脏只有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甚至有些懊恼,为什么会躲开呢。
明明很想要,这个人温柔的亲吻,体贴的爱怜,甚至…………
曾经那些火热的性爱光怪陆离地在脑海中闪过,胸腔之中却弥漫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可是这些美好,都是宋访给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林叙的呀……
那个随随便便逗弄几下就会脸红,语气重一点就会含着泪雾哭泣的人,只有那个人,才能得到这些亲吻,爱怜……厌蛇又怎么能得到这些呢。
心中有着这么多的呐喊与呼唤,可他的脸上却仿佛带上了沉重的面具,什么都表现不出来。
宋访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松了,凝望他的眸子却依然温柔亲昵,“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不是秦商显那个老狐狸趁着我昏迷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坏话?
宋访的脑子里一阵思考,最后只能得到这个可能性!
一定是的!那个老狐狸一定是对着林叙说了什么蛊惑和挑拨离间的话,否则林叙怎么可能会躲开自己的吻!
林叙从来都没有躲开过自己的吻!
心中冒出一股恼怒,他嘴里却用让人心软的口吻说出卑微的话语,“林叙,你不要跟秦商显走,好不好?”
林叙诧异地抬头看他。
“你是我的,不是么。”指尖抚摸过那形状姣好,却略显苍白的唇瓣,“你是我的啊……”
听到这样充满占有欲,霸道无比的宣告,林叙只听到自己内心深处传来一声低叹,一个声音弱弱地回应着,是啊,我是你的……
我只想做你的…………
那是被压在心湖深处,作为林叙的哀哀叹息。
宋访就这么陪着他,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男人有些霸道地,却又那么自然地用十指相交的姿势扣住他。
林叙后来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眼眸半磕半睁,在意识慢慢沉入黑水时他情不自禁地更加用力握紧了宋访的手。
这样的潜意识,让宋访有些心热。
他微微靠在了床边,就这么坐着守护他的猫儿。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叙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在他上方的,那张疲惫却依然俊美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睡颜。
他忍不住想,作为林叙的时候喜欢上这个人,最开始应该也是因为美色的缘故吧。
以前做厌蛇的时候就有了解到,宋家的当家主母,每一个都是绝色美人。
宋访,也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吗?
虽然知道作为林叙的时候,那些记忆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可眼下,心底里冒出来的,却是酸楚的嫉妒。
林叙得到了这个人的心吗?
这么好看的人,爱一个人的样子该有多么深情俊逸啊。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猛然勾起一个惨烈的回忆,顿时他的脸色就苍白下来。
唇线,在不经意间抿成了生硬的弧度。
他没有忘记,宋访曾经爱着的人,不就是被自己害死的吗?
这才导致了,他不顾一切损失与代价,一而再再而三的和秦家作对,为的就是杀了厌蛇,为那个死去的爱人报仇。
作为厌蛇,曾经秦家数一数二的杀手,他自然清楚宋访这样和秦家作对,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 ' ')('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知道,宋访为了那个死去爱人,付出过多少……
他仰着头,默默注视着宋访那张带着倦意的睡颜,彷似望穿秋水。
这个男人的深情,厌蛇是明白的。
林叙,也应该是明白的。
可内心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带着侥幸在问,如果,他会选自己呢?
如果他愿意为了林叙,放弃对厌蛇的仇恨呢?
夜幕,再次降临。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宋访很快就从疲乏的黑梦里醒了过来。
两个人的双手依然紧紧相交,那个男人露出一个才睡醒时迷蒙的微笑,“你什么时候醒的?”
还没等林叙回话,病房的门就被人敲了敲。
宋访有些吃力地支起身体,声调也带着疲倦,“进来。”
可看清进来的人时,宋访握着林叙的那只手竟然下意识紧了紧。
林叙看过去,只见到那张曾经经常待在宋访身边,却几乎没有沟通过的面孔。
那人有些急,俯下身在宋访耳边说了什么,接着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到那个笑容,林叙的浑身不自觉地绷紧了,心脏也跳的有些剧烈。
仿佛是,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
等那个人出去,宋访高兴地啄了啄林叙冰凉的唇瓣,“你知道吗,我快要抓住他了。”
林叙的眸子静静看着他,那瞳仁里的光微微有些黯淡,如同渐渐失去流动,即将凝固的琥珀。
他张了张口,沙哑的声音干涩地问,“谁?”
宋访搂紧了他,声音从林叙的头顶上方传来,“厌蛇。就是那个,杀了陆砚的人。“
或许是因为太高兴了,又或许是因为隔着衣料和被褥,他竟然没有感觉到林叙的身体已经全然僵住,温暖的体温骤降,就连肌肤都冰凉下来。
隔了许久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都过去了,林叙才努力问出了压在心里那个一直不敢开口的问题,“你能不能……不报仇?”
这一次说出的话语,带着曾经作为林叙时候,才有的祈求和哀怜,他的唇瓣都在细细颤抖,声音细微到几乎都快要听不清……
“林叙…………?”男人的声音带着诧异,不解,以及微不可查的一点点不满。
下颌被对方滚烫的指腹钳住,抬起,他被迫用那双带着一点点泪意的眸子与男人的深邃瞳仁相对,“为什么要这样说?”
“是秦商显让你来劝我的?”明明是问句,却带着十足的定论口吻。
林叙微微摇头,接着唇瓣上被对方的唇撞了上来,狠狠摩擦了几下之后男人的舌尖迅速挑开了他的唇,灵活地搅动着他嘴里那根有些僵硬麻木的舌头。
这个吻又深又重,等被松开的时候,林叙只觉得舌尖都麻了,耳边传来宋访坚定的声音,“林叙,我一定要杀了他。“
“…………”
“只有这样,我才能完完全全放下对陆砚的愧疚。”
“…………”
“这样,我就能全身心的去爱你,和你在一起…………”
眼里含着的泪水潸然滑下,林叙在那瞬间甚至分不清内心的某一处到底是疼痛,还是喜悦。
“我知道,作为秦家曾经的手下,秦商显给你提出的要求你不得不做,但是…………”
脸被男人捧起来,极近的距离之下,他看到了宋访眼眸中绝对不可以被摧毁的坚硬,“厌蛇和我,一定会做个了结。这是他欠我的,也是我欠陆砚的。”
说完之后,就被男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林叙所有想要吐出的哀求,都无法再次开口。
是的,是的…………
这是厌蛇一定要偿还的罪孽,是他欠了很多年的债。
如果宋访知道他是厌蛇,又不得不原谅他,那他们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那根曾经插在男人心口上的刺,会永远,永远存在,不会消失的…………
厌蛇有多么难以对付,宋访不是不清楚。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个人的行踪,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秦商显真的把他藏得很好,简直是滴水不漏!
不过那个人的资料,仅仅几个大大的红字【顶级】,就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实力。
听闻秦家那个把王郊片了整整三千刀的杀手,刀法就是厌蛇教的。
林叙的刀法会不会是厌蛇的第几代徒弟…………?
思路一点点扯远,宋访扭头看了看沉入梦乡,睡得香甜的人,只觉得一阵心安。
快了……这次居然能找到厌蛇的行踪,等把他杀了,所有的一切就结束了。
他不需要再和秦家作对,可以好好和林叙在一起了吧。
宋访沉浸在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里,还没来得及多笑一会,就有不要命的家伙打断了他的美梦!
扣门声轻轻响了两声,宋访的目光却只是看向了还在睡梦
', ' ')('中的林叙。
当看到那人毫无动静的时候,又松了口气,他轻手轻脚走出去,“怎么样了?”
下属满头大汗,一张脸都涨红了,“宋总,线索被秦家掐断了!”
宋访的脸色猛地黑下去,咬牙切齿地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出去的那个分队已经做的很隐蔽了,结果…………”下属说的结结巴巴,在宋总马上要发怒的瞬间加了一句话,“不过……不过秦商显提出了,要见您,和你有一笔生意谈!”
“秦商显这个老狐狸!”宋访整个人都快气炸了,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几乎都快能实现了,没想到…………!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林叙正在休息的病房,接着沉声道,“派人守好他的安全,我去见秦商显!”
他和秦家的老狐狸交涉关于厌蛇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商显为了保住这个人,宁愿舍了那么多的好处都不肯松口,着实让宋访恼怒。
都怪他太过大意,突然得到厌蛇行踪而得意忘形,居然没有防备秦商显这个该死的程咬金!
肩头的伤势还有些隐隐作痛,可他根本顾不得,直接出院直奔秦商显指定的场所去了。
到了地方,只见到一桌子摆着看的好酒好菜,上流社会的标准做派,就算是和对手接触,秦商显也不会有一丁点怠慢。不过,很快闲杂人等全都在宋访的低气压下消失,男人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还没等他开口,秦商显就露出一个儒雅到无懈可击的笑容,“宋访,今天请你来,是为了能够让你改变心意。”
宋访连坐下都不愿意,一张俊美过人的脸上全是冷怒。
秦商显也不介意,他摊了摊手,面容上还是带着礼貌的微笑,”请你放下和厌蛇的仇恨。“
果然是这样。
连刚刚重伤清醒的林叙都不放过,就要求林叙来劝自己放弃报仇。
现在看没有成功,又准备自己来。
老狐狸真是难缠死了!
宋访的眸子里带着不耐,“这事没得谈,你要是只想说这个,我可以走了。”
连坐下的必要都没有,他干脆地转身,正准备踏出一步的时候,后面那个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宋访,我可是为你好。”
转过头,他看到秦商显那张成熟稳重的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慵懒,认真而锐利地看着他,“杀了一个厌蛇,又能够改变什么?陆砚不会活过来,时间也不可能倒流。你应该好好抓住眼下的东西。“
“再何况,我很多年前就和你解释过,那场爆炸,厌蛇作为任务失败的人,只不过是导火线,根本的原因…………”
秦商显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宋访冷声打断,“你想说他是无辜的吗?”
“那陆砚呢,陆砚死了,连骨灰都没有留下,全都落在了那片空旷冰冷的海域里。你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提高的音调,尖锐的语气,那是来自胸腔深处的愤怒!
秦商显的脸色微微变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宋访冷冷加了一句,“如果有人害死了你的至情至爱,你会放过他吗?”
“秦商显,你会吗?!”沉重的质问声里,秦商显难得的沉默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明白了,”秦商显压下内心的叹息,微微颔首,“我可以提供给你厌蛇的行踪,不过我要和你讨点好处。“
“你想要什么?”宋访沉声问。
“我要林叙,回到我身边替我做事。”
“……………………”这一次,轮到宋访沉默了。
他的下颌绷紧,唇线都抿得死死的,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可以!”
秦商显听到这个回答,目光中添上了几分玩味,但更多的是藏在眼底的冷酷,“我只是给你一个交易的机会,拿林叙来换杀死厌蛇的机会,你自己决定。”
从容地靠在沙发上,秦商显依然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只不过是一个林叙而已,这点好处你都不愿意给我,是不是太过吝啬了。”
“我不明白————”宋访的声音里并没有慌乱,反而冷静地质疑道,“用一个顶级高手的命,来换一个林叙,你为什么愿意做这笔买卖?”
秦商显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这一点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林叙再怎么能干再怎么厉害,也绝对不会是能和厌蛇相提并论的。
更何况他的记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如今的本事也不过是身体的本能…………
“厌蛇已经多年不为我所用了,之前保住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点价值。”秦商显从容地道,“可近年来你一直和我作对,说实话,我的损失也是有的,而厌蛇也逐渐不争气了,能够通过你的手处理掉,也是好事。”
说到这里,秦商显又微微笑了笑,“林叙也不错,要是再培养一下,会是我的左膀右臂。”
宋访听了这些鬼话
', ' ')('冷笑一声,“你要是真的想从我手里夺走林叙,何必费这个力气?在我还没有多余防备,又心思被厌蛇牵住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他,你秦商显会做不到?”
“我做得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秦商显的脸上带上几分无奈,“可是能带走他的身体,却不能带走他的心。除非你亲自用他换取利益,他又怎么会心如死灰离开你,然后死心塌地替我办事?”
“宋访,在我们这种位置上,手下的忠心,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听了这些话,宋访的心突然沉重下去。
他意识到了,提出这个交易条件,秦商显并没有在开玩笑…………
他是在认认真真地表示,想要用这个条件,将林叙换走。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秦商显优雅的姿势又重新带上他一贯的慵懒,“交易的条件我已经放在这了,你自己决定。”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宋访的手指一根根捏紧,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犹豫不决,秦商显侧目看了看不远处的屏风,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忍。
于是,他又慢慢说了几句,“你最好考虑清楚,我向来说一不二,能让你杀厌蛇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当然,交易结束后,林叙要是还愿意见你,接受你,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眯起的眼睛里带着警告,“林叙的性子是很烈的,虽然他失忆时候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但如果你用他做交易,估计也会很难原谅你。到时候估计你也会像找不到厌蛇一样,也找不到林叙了。”
“宋访,你可要考虑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久久的沉默,久到秦商显都觉得宋访不会答应了,可突然地,对方冷淡的声音说出了几个字,”什么时候交易?“
听到这六个字,秦商显的眸子也沉下去。
“你不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决定了,”宋访平静地开口,“杀了厌蛇之后,我会用我的余生弥补他,我会爱他一辈子。”
秦商显冷冷盯着他,接着嗤笑一声,“你是吃定了他会原谅你?”
“宋访,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作为一个上位者,他此刻的语气已经极度严厉,“你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
可宋访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的眸中已经不再有一丝丝的犹豫,反而如同无坚不摧的壁垒。
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秦商显在内心低低叹了一声,没想到说了这么多,还是这个结局。
“既然如此…………”秦商显的语调又轻又慢,甚至带着一丝忧伤,他扭头朝着屏风处低声道,”你都听到了吧。“
一股寒气直逼心脏…………
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宋访僵硬地将视线转过去,接着看到那个原本该在病房里安安静静躺着养伤的人,从那个薄薄屏风之后,慢慢走了出来。
林叙的脸色苍白一片,曾经亮晶晶如同星光的眸子里仿佛有着窗外浓重的,让人看不透的夜色。
他的手微微捂着下腹,那里已经晕开一点点鲜红的血色。
不过,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朝着站在那里如同变成石柱般的宋访,勾起一个虚弱苍白的微笑。
“好了,交易成功,我马上安排人给你所有关于厌蛇的行踪。”
秦商显站起来,看着面前那个前一秒还一副势在必得,此刻却面色惨白的宋访,他冷笑一声,“我已经说过,我要他对你心如死灰,我是说到做到的。“
宋访的瞳仁骤缩,唇瓣抖了抖,接着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丝难以压制的愤怒,“他还有伤,为什么你要带他过来!”
“你在这里装什么心疼?!“秦商显的声音也带上了恼怒,”刚才问要怎么交易的人,是你吧?!已经不考虑他的伤势不考虑他的感受要进行交易的人,是你吧?!宋访,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狠狠推开宋访的身体,秦商显怒不可遏地砸门离开。
一瞬间,房子里就只剩下他和林叙。
宋访的喉咙里涌上一片血腥味,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干涩地开口,“对不起…………”
林叙久久,都没有说话。
宋访看着他腰腹那刺眼的猩红,他的手都有些发抖,低声道,“我送你回医院…………”
”宋哥。“沙哑的声音,平静的语气,林叙苍白的视线,仿佛带着千言万语落在宋访的身上,却让他如同万箭穿心,”宋哥,我理解你。“
“在为陆砚报仇,与我之间,你只是做了你想要的抉择,我不怪你。”
没有委屈,没有悲痛,没有任何的情绪在里面,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痛痒,甚至不关乎他自身的事。
“只是,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林叙无比平静地看着他,也是第一次,他用这么生硬,陌生的眸光凝望面前的男人,甚至也是第一次,直呼了男人的名字
', ' ')(',“宋访,从今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世人皆厌蛇。从今以后,你就叫厌蛇吧。】
伤口的血止也止不住,一滴滴从手缝里流出来。
在离开的时候,林叙的心中却只传来了两个声音的对话。
【再说一次吧,再对他说一次我爱你吧。】
【可今日我为蛇,张着血盆大口歇斯底里地说我爱你,难道还要期盼对方如同昔日一样,朝着这样丑陋的自己说出那句我爱你吗?】
一切的声音,都回归寂寥。
重新包扎好伤口,他在医生的阻拦之下被迫关进了病房,可在深夜的时候,却还是以厌蛇的方式溜走了。
开车来到了自己和宋访的小别墅,他站在门口仰望着这栋漂亮的房子,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作为林叙第一次见到这栋房子时候那种不安的感觉,那时候的他以为,宋访不要他了,要将他赶出宋家老宅。
那时候的宋访,说了什么吗?
啊,记起来了,对方很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说这是他们的房子。
有了房子,就是有了家,有了归途,是么。
一种苦涩又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的嘴角都带上了一丝丝的弧度。
走了进去,输入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密码锁,接着咔嚓一声打开这栋别墅的门。
他弯腰换上鞋,接着用一种极其深沉的目光,看着这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指尖,滑过墙壁,滑过沙发,滑过那一尘不染的楼梯扶手。
卧室里,还残留着他和宋访的气息。
男人的睡衣工工整整的放在床上,而他的则叠得歪七歪八,不成样子。
卧室落地窗那原本放着的英文书,换成了林叙自己喜欢的画册。
角落里的那盆蝴蝶兰开得正好,可它身旁的鱼缸却早已空空荡荡。
本来用来养猫的空房间,也因为猫儿的离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林叙坐在那张大床上,接着缓缓倒下去,他几近贪婪地呼吸着那被褥之上属于宋访的气息,接着又用手指摩挲了那人的枕头。
他们两个人的枕头都还保持着微微陷下去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两个人经常睡的床。
侧过头,能看到床头柜那放着的,两个人的合影。
那是后来他们又一次一起去了游乐场,终于赶上了修好的摩天轮,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空的时候照的。
那时候宋访一脸宠溺地朝他笑,跟他说,【笨猫,要不要许个愿?】
【真的能许愿吗?】
【那我要许好多好多个愿望…………!】
我要宋哥一辈子都不愿意放开我
我要宋哥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我要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最爱
我要…………
【许好了吗,你都闭眼好久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无奈。
【许好了许好了…………】
接着那张英俊的,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凑过来,低声问,【小笨蛋,你许了什么愿?】
【我许了我要和…………呸呸呸,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此刻想起来,居然也有些无奈了。
找来一个箱子,他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
睡过的枕头,床单,照片,衣服,作为一对的洗漱用品,牙刷,毛巾…………
等全部收完的时候,他的伤口都隐隐作痛,额角也落下冷汗。
疼。
真的很疼。
可究竟是哪里更疼,他居然迟钝到都有些分不清。
等确定弄完之后,他从那个抽屉里,拿出那张曾让他觉得有了未来的纸。
上面还留着被折叠多次之后的无数条纹。
这一刻,他居然有些庆幸,宋访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小心翼翼拿起那张纸,如同那日一般,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曾经让他心尖都为之颤抖发烫的东西,此刻带来的,却是酸胀难耐的哀痛。
收好所有,确定再无遗漏之后,他驱车前往了很远,很远的郊外。
在一个有着湖泊的地方,他从后车厢里找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不用了的铁桶,接着在里面点燃了火。
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下,他的面容忽暗忽明,眸光之中闪烁着的,竟然分不清楚是不是泪光。
他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放到烈火之中。
在那些曾经让他觉得幸福美好的东西化为灰烬的那一刻,他居然才明白,林叙所有的期盼,恰恰也是厌蛇的期盼。
一个家。
一个爱人。
幸福的生活。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失去了记忆的厌蛇,如上天眷念一般得到了一次能够拥抱幸福的机会。
他成为了林叙,等到了盼望已久的一切。
', ' ')('烧照片的时候,他借着火光看着那一张张照片里自己和宋访的面容。
他一张都不会留下。
因为他已经决定,要将自己作为厌蛇的这条命,还给宋访。
既然如此,就不能留下任何,作为林叙的痕迹。
他熟悉宋访,那个人是一个多么深情的家伙。
那在陆砚与他的别墅门口,每一天都不会停断的玫瑰花。
那放在角落里,从来都一尘不染的照片。
那一次又一次,鸡蛋碰石头般与秦家的对抗。
他不会给宋访留下任何能够用来怀念他的东西,只有这样,宋访才能在时间的流逝里,尽快忘记他的存在。
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抹去的。
他想起秦商显与他的对话,那个一向成熟稳重冷酷无情的男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居然带上几分怜悯,【如果他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怎么办?】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宋访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他会用勇气面对这所有的一切。】
虽然这么说,可最好,还是能够瞒住他吧。
如果让宋访像怀念陆砚一样,孤独地坐在角落里怀念死去的自己的话,自己也会很难受,很不安的吧。
【厌蛇,你对自己也这么冷酷吗?】秦商显的眼底,流露出的是对自己的悲哀。
悲哀吗?
未必。
厌蛇曾经求而不得的,林叙都已经得到过了,不是吗?
曾经连一个正正经经名字都求不得,只有冰冷代号的人,居然能得到一个名字,得到一个家,得到一个愿意爱他的恋人……
他们在游乐场烟花下情不自禁的亲吻,在宋家大宅和小别墅纵情地做爱,他们一起养过鱼,养过花,养过猫,甚至还差点能够有一个孩子。
所有曾经以为不能被满足的遗憾,都实现了,不是么。
一点,都不悲哀啊…………
只不过,这是命运的局罢了。
最后放进去的纸张,是那张承载过所有希冀的验孕单。
他的手没有任何的停顿,就这么轻轻地放了进去,接着看着那苍白脆弱的纸张,一瞬间就被那炙热的火焰吞没,化成灰烬。
等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最终熄灭的时候,他的眸底也终于重归寂静的黑暗。
抬头看向远方那已经微微泛白的天光,他终于终于,露出一个如愿以偿,又如释重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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