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青手中匕首忽然变得无比沉重, 甚至连指尖都逐渐失去了知觉。
他全部视野开始被何竞亮洒满污迹、涣散无神的面目占据。
一时莫名的热意涌上面颊,是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直到浑身发寒, 才突然膝头点地。
噹啷!
清脆的声响于死寂中响起,贺群青手中匕首跟着掉落在了地上。
“贺肖!”
突然有一只手,两只手、好几只手一起拉扯着他,让他站起来。
贺群青恍惚间顺着力道站起身,但他的视线却还落在地面何竞亮的身上。
这人死了, 是真的死了?
不会再回到现实的……死了。
贺群青脑海里充斥着此类想法, 同时他也满心地困惑——这个人,是被我……杀的?
不是被游荡者——
是被我,被贺群青……还作为一个“人”的时候……亲手杀的?
……
贺群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此时那手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
“游荡者”杀过数不清的人,它也总是搞得满地血腥, 它一边杀, 一边还会渴望继续杀下去——但那多多少少……是在系统的控制下……对吗?
自己以往从恶梦中醒来后, 至少会安慰自己——“游荡者”只是系统的工具,他在作为一个工具的时候, 凭自己也是无法保持“人性”的, 而且游荡者杀的越轨玩家,更称不上有人性……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手还是干净的。
他贺群青从来没有真正杀过谁,即便出于自保,也没有真正杀过一名玩家。
起码没有像何竞亮这样,死相凄惨地倒在地上……就和他梦里一样。
……
我是怎么了?
……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为什么我这么轻松……这么轻易就挥出这把刀……
……
“贺肖!呼吸, ”蒋提白焦急、甚至称得上凶恶的声音响起在贺群青耳边,“呼吸!喂,吸气!贺肖——”
一阵剧痛传来, 是蒋提白狠狠攥住了贺群青那只发抖的手腕。
“嗬——”贺群青终于猛然吸进一口气,眼前疯狂涌上的黑点这才神奇地开始褪去。
“小肖?你好点了吗,小肖……”
听到金梓语带着哭腔的声音,贺群青眨了一下干涩的双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后者却已经满脸泪水,清秀的脸哭得难看极了,扭曲地说:“求求你别这样……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不自量力!都怪我……谢谢你小肖,我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所以求你别……别想下去了,都怪我,是我……小肖——”
“怪你什么?!”陈雨依眼中寒光四射,冷笑着说:“都往自己身上瞎揽什么,只有我长眼睛了吗?明明就是这混蛋自己找死!不是他要杀人么?难道我们还不能还手了?!就是在‘外面’,这种情况都可以随便反击了,怎么了,他何竞亮的死期到了,我们还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不成?贺肖,贺肖你看着我,贺肖!”
贺群青脸颊被一只手硬生生拨过来,视线不得不落在了陈雨依脸上。
陈雨依卷发有些散乱,鬓角不知为何在出汗,但脸上依旧明艳照人,看着她镇定的表情,贺群青呼吸的确顺畅了一些,陈雨依神情也变得轻松了,看着他道:“不怪你。你别忘了,当初他不签,是他自己选的。”
不签……不签什么?
对……头目决策,都是因为头目决策,而自己是……是玩家头目。
恐怕正因为这样,何竞亮才必须杀了自己,因为只有杀了自己,“游戏”才能正常进行下去,而只要自己活着,欧文答应的那出现在玩家当中的“半桶”筹码,恐怕很难兑现到宣扬一组,包括何竞亮的头上!
想到这里,贺群青的目光再度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落在了何竞亮的尸体上。
这真的能怪何竞亮吗?
又能怪宣扬一组,那些已经被副本玩弄至残疾的玩家吗?
自己难道不也是靠着作弊,成了这可恶的赌.博游戏的推手?
“小肖——”陈雨依着实被贺群青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看他视线再度滑下去,新一波冷汗又冒了出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亦或是早就想到了,却故意忽略——贺肖参加了这几次副本,却奇迹般的,仍是“格格不入”,恐怕就是因为贺肖始终没有真正的杀过人。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贺肖的反应还是超乎了她的预料。
“贺肖,”忽然间,蒋提白的声音响了起来。
贺群青手一颤,本能抬起手,逃避地试图捂住耳朵——他不想听,他不想听蒋提白杀人应该的道理……
“你不是想要救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