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条龙呢,去哪儿了?”想到伏辰主寨根本没什么龙神像,她犹疑着说, “该不会……”
薛秉舟道:“天降雷劫, 肉身已毁。”
奚昭稍怔。
那神宫离得远, 可她却将那条青龙的神情看得清楚。
概是因为太过疼痛, 它眼中含着些泪。可眼神仍旧温厚、宽和, 仿佛并不计较肉身所受的折磨。
不知是不是修习驭灵术的缘故,那些灵物便是未曾开口, 她也能多少感知到它们的情绪。正如眼下, 她切实体味到了那青龙埋藏在心的悲戚。
她看向那钉死在龙尾上的锁妖钉, 问:“不能挣脱那钉子吗?”
“锁妖钉封住了修为, 但若竭力, 亦能挣脱。”薛秉舟顿了顿, “不过必会殃及旁人。”
奚昭明了。
所以那条龙是不愿挣脱?
她又望一眼那远处悲鸣的长龙, 沉默不语。
虽然眼下是在元阙洲的识海里, 看见的亦是早已发生的事,但她还是不愿瞧见这幕。
好半晌,她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对薛秉舟道:“走吧,还是先去找元阙洲。”
他俩顺着长街往另一端走去, 途径一路口时,又撞着了大寨主。
跟方才不同, 他已经变了副模样, 凶相毕现。应是刚杀完魔回来, 他还浑身挂着血,身后的血印子望不着尽头。
望见远处盘绕在石柱上的龙后, 他脸上的肌肉微颤着,渐扭曲出笑。
奚昭正欲上前,余光忽瞥见另一人——
又是那野道士,在漫天血光下缓缓踱步而来。
她登时住了步,拉着薛秉舟往身旁的长巷里躲去。
好在来前他俩带了隐匿气息的符,现下四周又气息混杂浑浊,不易被发现。
躲进窄巷后,奚昭小心翼翼探出头去。
薛秉舟不知她在躲什么,见她不开口解释,便也再不出声。
他眼一抬,就看见了满墙的花。这识海里处在春夏交接的时节,花开得正盛。满墙花迎面压来,夺目含香。
花墙离他很近,却未见有枯萎的意思。
薛秉舟盯着其中一朵,想用手碰,可刚抬起,便又生生顿住,不敢再挨近。
奚昭则还在观察着外面两人。
跟上回一样,那野道士直冲着大寨主去了。
声音中隐见笑意:“如何,本道可曾骗你?”
大寨主恍然回神,大笑:“不曾不曾!老神仙,这也不能怪我。当日无论谁来,听见你说那龙君将死,都没法信啊。”
“无妨。”野道士并不在意,“可要再算一卦?”
大寨主一愣,眼中又压着些期许:“不知这回算什么?”
“现在这般好的时机,你就不想将这孟章城占了去?”
“孟章城?”大寨主面露错愕,四下张望一番。见周围无妖,才挤出勉强笑意,“这……老神仙这话就说重了,我想都不敢想。”
“有何不敢想?都与你说了,正是好时机。”野道士又开始掐算起来,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大寨主。
离得不算近,奚昭没看出那是什么。
大寨主没接,也面露疑色:“这是……?”
“天赐一封金,不言不语魍魉藏。大风吹土天江出,明珠才现。”老道士笑道,“你拿这东西,牵引亡魂守山。再按着卦辞,找太阴月家,帮你将此物藏起来,这地盘就是你的了。”
奚昭眉心一跳,盯得更为认真,想将他手里那东西盯出个好歹来。
但他握得太紧,又有袖口遮掩,还是看不出。
大寨主仍是不接,犹豫看他:“这……老神仙,您既有心帮我,我也就不藏着掖着说话了——您帮我这多,自个儿又能讨着什么好处?又或是要宝器钱财?”
野道士耐心道:“若这桩事真成了,要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大寨主猜道,“听闻常有人拿别人命数抗劫,你别不是——”
“自然不会,你别不是将我当成了外面那些粗俗魔物?”野道士道,“不过是想请你帮着收留一人——并非现在,而在往后。”
“谁?”
野道士却没急着开口,而是说:“待你应允,再细说。”
“你这……收留人倒不算难,可你这何话都没说清啊。”大寨主举棋不定。
野道士不疾不徐道:“眼下时局混乱,你若不答应,也只能守在这角落里等死,何妨一试?”
大寨主犹豫良久,终于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