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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保姆车后,程经理一边擦着汗一边感叹道:“这每次上车都是一次长征啊。”他是第一个开路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唐祈和莫微则坐在后排座位。莫微下意识往里面坐进去了一些,避免和唐祈碰到,这使得唐祈的脸色更沉了,望过来的视线里带着莫测的思量。莫微便只专注望向窗外,他现在已经把唐祈先前的诡异行为归类到“职场性骚扰”了。
程经理此时转头看向莫微,“我已经和凯文打过电话了,你今天不用再去他那里报道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先去酒店休息?”
莫微记得这个工作是日结,不用报道的话,就是说会在梦世界结算吗?他摇了摇头,想说自己之后应该不会来这边兼职了,话出口还是换成了较为婉转的说法:“我明天还有学校的活动要参加,在前面的那个商场附近把我放下就好。”
当莫微买完东西,回到宿舍进入梦世界后,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兼职的工作室,那位摄影师表示今天没有见过莫微,同时他也了解到这个工作组并没有叫凯文的人,甚至他今天工作的大厦和这个工作室所在的大厦根本不在一个区,只是名字相同罢了,工作室当初给他的地址过于简略,他完完全全跑错了地址!
因为本来就只是一个日结兼职,即使莫微没有按约定出现,工作室这边也见怪不怪,根本没兴趣再打电话询问理由。加上凯文那边理所当然的态度,导致莫微竟然一整天都没发现问题。
这个工作室是一个年轻人创业团体,得知原因后也感到有些抱歉,毕竟是当初给的地址不够完善,表示愿意支付一点补偿至少能抵消来回的路费。
这一天的工资倒也罢了,那杯咖啡的价格却是真正让莫微头痛。钱没赚到,还将之前图书馆兼职辛苦攒下的一点钱也赔了。莫微没有陈经理凯文那边的联系方式,同时他也感到了一些微妙的难处:自己很可能会被当成不顾一切的狂热追星粉,为了近距离接近明星假冒工作人员。再想想唐祈那个糟糕的性格,说不定报销工资拿不到,还会反过来被要求赔偿。
莫微越是思考,就越没有报销的动力。这事真找原因,工作组给的地址信息太简略是一方面,自己没有细致核实才是主要。和这个工作组再次沟通后,他们又约定了下一次的兼职时间。
但今天或许真的是倒霉日,莫微好不容易将心态重新放平,便发现梦世界的邮箱中收到了一封邮件,措辞温柔甜腻,带着可怜兮兮的哀求。是她那个已经被拉黑了联系方式的母亲,她找其他人发了长邮件给他,甚至因为担心莫微不肯打开看,标题还借用了别人的名字,但是她那些遣词习惯,开篇的用句风格,莫微只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莫微想保持着冷漠的抗拒,却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封邮件。开头是看似情真意切的嘘寒问暖,即使明知是带了目的的关怀,他却还是甘之如饴,甚至产生了一丝被珍爱的妄想。
邮件的大部分都是表述她对莫微的思念和关切,以及莫微幼时的回忆,在结尾的时候,她很是踌躇地询问能否见一面,并在下端贴了一个地址和时间。
莫微将这封邮件关闭,却发现里面的每一个词句都在他心头清晰浮现。他的确做不到完全拒绝她,即使他这个母亲贪慕虚荣,好赌成性,终日流连于权色场,为了一些无用的奢侈品能将自己和亲生孩子的尊严一起踩落在地上。
但是幼时二人坐在石阶上一起分享冰淇淋时,游乐园里流淌的轻快音乐;在紫藤萝花架上无忧无虑荡着秋千时,洒下来的温柔日光;下雨天,低头帮他穿戴雨衣时,荡下来的那一缕黑发……所有的一切总会时不时在他心底泛起涟漪。
在莫微之前的人生中,他一次又一次对着他沉溺于纸醉金迷生活的母亲心灰意冷,绝望地看着她被享乐和物质腐蚀到失去自我。他是母亲紧握在手里的一根线,能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为了能踩上那块金地毯,她不惜把自己和亲生儿子推到任人羞辱的展示架上,卖弄着粗鄙与下贱。只为了得到一个染着污泥的身份和他的亲生父亲随手抛落的嫖资。
在她挂着可悲的造作笑容,穿着一身光鲜亮丽在另一个与他亲生父亲一般的男人臂间媚笑时,他终于忍不住哀求她:难道现有的钱还不够吗?
而这换来的只是她的歇斯底里和尖声大叫:你懂什么?这点钱能做什么?难道你要我像那些下等人一样,一年换不了一个包,住在贫民窟一样的套楼里,数着脸上一道道的皱纹过活吗?你知道一场牌局要多少钱?!一套高定的衣服要多少钱?!你上的私立学校,你住的这套房子,吃的喝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钱给的!
最终,他在一个普通的下午离开了那座城市,离开了她,来到了一所公办的免费高中继续读书。而她也始终没有找过他,就好像他们之间的那根线已没有那么重要。大学后几次夜半接到她烂醉如泥,哭喊笑骂的电话,背景杂声里是男女嘈杂的喧闹。莫微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
过往的回忆全是苦涩,偶有的那几点甜也几乎在那封邮件中写尽。
莫微退出了梦世界,只是单纯地躺
', ' ')('在床上,一点点抚摸心上的伤疤陷入沉眠。
醒来后,莫微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似乎是有一点低烧。幸好是周日,不需要上课,也不需要去图书馆兼职。他加了一件套头毛衫坐在桌前,小心地处理之前收集好的一些梧桐叶,冬季能找到这些色彩艳丽的梧桐叶实属不易,他打算做成树叶书签作为后补的生日礼物送给舒厌迟。
舒厌迟收到礼物的时候开心得差点哭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书签拢在手心,贴近心口,眼圈有些微微泛红。莫微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不要害怕,有很多人在期待着和你成为朋友呢。”认识舒厌迟的这一个学期,莫微能感觉到在这个男生羞涩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靠近与关怀的心,可能是莫名的恐惧拦住了他迈出人际交往的第一步。他的大学时光还长着,而自己有幸成为他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自然应当更多地鼓励他,帮助他。
“我……我不用很多人,有学长就够了。”舒厌迟小声说道,一边偷偷抬眼观察莫微,似乎生怕他会不高兴。莫微没有立刻反驳舒厌迟的观点,只是安静与他对视:“你是担心我会生气,觉得你这样很不好吗?”
“啊,不是……”舒厌迟的声音变得没有底气。
“保持你觉得舒适的方式就可以了,”傍晚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树叶,透过图书馆的玻璃静静洒落在地面,印下点点光斑,“毕竟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不是吗?先试着接受自己,让自己快乐,”金色的尘埃在光线中缓慢游动,莫微的眼中好似隐着浮光,静谧美丽。“快乐,是一个人最强大的力量。”
“让自己快乐……”舒厌迟怔怔地看着莫微,此刻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垂着视线,睫毛如蝶翼舒展,漆黑的眼睛凝望着面前唯一的一人,“我可以吗?”
莫微看着舒厌迟的双眼,好像有什么魔咒就藏在自己接下来的话语中。
“可以啊。”带着异花甜香的盒子被温柔开启。
之后又是忙碌的学习生活,期末将近,所有学生愈加努力地开始复习或者预习考试内容,连实体图书馆都常常坐满了人,一个个捧着个平板学得如痴如醉。
杨熳在后来的专业课上将雨伞还给了莫微,上课时他开始偶尔会坐到莫微的旁边,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坐在偏后的位置,和他的死党结伴。
杨熳自从在终端上收到过莫微的回复后,便时不时咋咋呼呼发过来很多信息,即使莫微这边没有接话,他自己也能独角戏说个没完。某种程度上,莫微也有点羡慕杨熳,真正一往无前的少年人,永远不识愁滋味。
他会因为看到一株漂亮的树,吃到一个美味的食物就兴冲冲地发过来信息,有时候会讲一下身边朋友的搞笑事,或是自己出的乌龙。莫微间或也会回复个一两句,两人之间的信息沟通渐渐成了一种常态。
繁忙中,莫微也去兼职的工作室试工了一次摄影助理,这个工作室总体人数不多,加上莫微也才六个人,整个团队包括老板都是年轻人,氛围轻松有趣,组内成员也充满了活力和干劲。虽然摄影助理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打杂,但是组内的摄影师性格友善,教了莫微很多摄影上的知识与窍门。
他们目前接到的都是一些小活计,通常是一些帮人拍摄宣传片甚至是婚礼记录这类的工作,莫微适应良好,日结的工资也足够应付日常的开销,甚至还能有结余。
学期将要结束,莫微申请了留校居住,寒假如同往常一般选择待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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