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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允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安沉声问,眉下压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木毅笑,眼里含着慎人的冷。
“......席然看了A-023的死亡视频。”木毅笑站的笔直,面色紧张难掩,宋安发火时,饶是他再能打太极,也会怕上几分。
宋安似没想到是这个原由,凝了一下,声音里焠着怒火“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所以要把席然杀掉?
木毅笑觉得自家老板简直是被席然冲昏了头脑,不由得也大声了起来,提醒道“宋总,跟林海签协议的时候,严正规定过事情的机密性!‘新种计划’的任何一环、任何一丁点信息,在实验阶段,都不能泄露给外人!当时也说了,若是被无关人员发现,由我们进行强制性的处理......”
“席然不是外人。”
木毅笑一哽。宋安的脸色不怎么好,似乎因为这件事弄得他分外头疼,他微微侧脸,眉头紧紧地皱着,艰难地开口“他是......我的人。”
木毅笑难言地住了嘴,神情变换莫测,最后垂下头“我知道了,宋总。我为自己的过失而道歉,请宋总责罚。”
“别有下次。”宋安最后看他一眼,“记好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逾越的事。”
送宋安离开,木毅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卸下金框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浅黄色的羊皮布,细细地擦拭着镜片,他面上是阴云密布,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阴郁,再戴上眼镜时,却又恢复成以往和蔼可亲的模样,一双笑眼随着叹气闭上又睁开。
将眼镜布沿着边线折好,木毅笑把它收回,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击屏幕,说道“他进化太快了。”
“现在就算隔着几百平米的大停车场,也能嗅到血腥味。”
“A-023的数据需要新一轮重置。”
..
席然喝完虾粥,宋安便又给他盛,再喝,再盛,来去三大碗,碗碗都叠着大虾肉,满得快要溢出。席然吃不下了,把碗咔哒一放,宋安才收回盛粥的手。
席然往窗外望去,黑幕中挂着银白的镰刀月,装饰灯包围着几座大楼,绚丽的色彩不停变换,地上比天上还亮,月光在热闹的都市夜里显得黯然。
他看着窗户的倒影,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为什么自己脑袋上有一坨乱七八糟的白布,跟鬼一样,席然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医用纱布,但包扎的手法可以说是鬼见愁。
宋安看着他额角那块煞风景的医用纱布,把额角以上包成了半个木乃伊,咳了下,“我没给别人包扎过,不太会。”
“......”那刀劈不进的铁躯,受伤都不会,哪需要包扎?
席然无语,缓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起身,宋安还要扶他,被他拒绝了。席然越过宋安,走进厕所,锁门,安安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拆下头上的纱布,额角撞出了一块裂开的淤血,血肉外晕着一圈青红色的皮肤。就算愈合了,也会留疤,算是破了相。
席然盯着那块伤口整个人静止了,过了三四分钟,一滴黑色的浊液从伤口中渗了出来,在席然的脸上缓慢滑落,一滴、两滴、三滴,黑色的血下坠的一瞬透过席然的睫毛,眼前闪现黑块,然后,四周的墙壁缝里都渗出墨样的黑水,爬在厕所大理石的墙壁上,像某种病毒,一点点,把所有光亮都吞吃了干净。席然刹那间回到了后备箱里,睁眼,是漫无边际的黑,他以为眼睛被人挖走了,不然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他被拉进黑色的沼泽,身体无法动弹,呼吸如鼓震,黑,到处都是黑的,黑色的雨夜,黑色的车,黑色的房间,黑色的蛇尾,黑色的心跳屏幕,一幕幕片段闪过他的眼前,天旋地转,痛不欲生。
他想到宋安的死,宋安就死在他眼前,他跟宋安一起死了。
‘咚——’
宋安手握拳,重重地锤上那片玻璃。
他不想死。
席然忍住泪水,用头向前撞。咚地一声,他撞到一块硬板,他还活着,他被关在一个箱子里!
席然的求生欲望达到了巅峰,他开始拼命得一下一下用头撞着箱壁,响声仿佛跨越时间与空间,与宋安死前在水中拍打玻璃的声音相连接,那是两个陷入低垂的生命,燃烧所有发出的呼喊。
救救我!我不想死!
席然额头剧痛,撞破了,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痛的直流泪,还是用力地撞向箱壁。
我不想死!
‘——!’
席然一激灵,所有思绪都抽了回来,他还在酒店的厕所里,大理石的墙,瓷砖的地,厕所的暖光灯打在他的脸上,没有黑血,伤口鲜红,一切如常。席然闭上眼,睁开,用清水小心地洗了一把脸,选了纱布干净的地方,又细细的缠回去。
席然从厕所出来,发现宋安也跟上来,一个站墙边,一个站门口,相望却无言,无声的尴尬。
席然心里忽然出了一个极度荒诞的念头,他鼓起勇气,缓缓靠近宋安,仔仔细细地
', ' ')('盯着宋安的眼睛,宋安的眼睫如同两片翅膀,在他靠近的时候,及其细微的颤了一下。
席然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猎人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置好险境,撒上谷子,远远的牵着绳子。
宋安的手匹配他的身板,宽大修长,手指像骨扇。而席然的手常握画笔,皱纹难免,双指并拢时中有缝。这样对比时,宋安比席然手指长度足足多出一个指节,指缝纠缠间,两人稳稳当当的握住了。
宋安一愣。
那只最漂亮的鸟,在鸟群中轻轻的动了一下头,金色的眼珠仿佛在看着远处。
席然用一种极轻,极乖的姿态慢慢靠在他胸前,宋安不躲,席然另一手就缓缓地抚摸上他的背部,呈一个面对面拥抱的姿势,静了很久。
“你心跳真快。”席然说。
席然再抬眼,吐字间两人贴的极近,从宋安的角度望下去,席然的眼角到鼻梁,画出了一道灵动的线条,男人的眼睛,竟如初生的小鹿,清纯而懵懂。
宋安终是忍不住,对着那张微启的唇,就吻了下去。
唇齿相交,呼吸缠绵,席然禁不住把宋安抱得更紧些,好像恨不得把人融入自己的血肉里,成为一体。宋安又去亲他的下颚,脖颈,用尖牙摩挲着怀中人脆弱的皮肤,在他的脖颈间喘息。在宋安看不到的地方,席然眼底一片清明。
猎人捉到了鸟。
宋安喜欢他。
第二天,席然从宋安的怀里醒来。宋安怕碰到他的伤口,只伸一手揽着他的腰,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两人昨晚接吻后,就一同上床睡觉了,真的只是睡觉,虽然宋安胯下鼓起了一大团,但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去干一个病人。只是睡觉时那团东西一直抵着席然的大腿,抵得席然心烦意乱,很久才睡着。
宋安的睡颜美好的像一副油画,但席然无心欣赏,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离宋安远些。宋安却如装了雷达,大手一揽,又把人抱怀里。席然只好翻身起床,不睡了。
宋安也起来“你睡好了?”
席然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嗯。
宋安瞧他几秒,低下头要亲他。席然不由得一躲,宋安亲了个空。
“我......我不习惯。”席然浑身不适,面上有些难堪,低头道。
他这副样子,在宋安眼里一并成了乖巧,宋安只抚上他的后脑勺,在席然的头顶落下一吻。低笑从宋安的喉咙里滚出来,语气里难藏愉悦“以后就习惯了。”
席然只低着眼,没有神情,再抬头时,发现宋安在笑。
宋安…在笑?
宋安会笑?
宋安嘴角嵌着浅浅的漩涡,眸里染上三分笑意,那生冷的五官,在这一刻忽地活起来,春风轻拂面,明媚而动人。
席然呆呆的样子也很可爱,宋安忍不住,又在他鼻尖亲了亲。
席然后知后觉的捂住鼻子,推开宋安“别亲了……起床。”
宋安今天还要开会,两人换上行装,收拾好后,吃过早饭又坐车去集团。发生过这码事,席然见木毅笑还是显出几分害怕,紧紧地跟着宋安。宋安倒是乐意席然贴他近,两人直到上了车还牵着手。
宋安对牵手有执念,这手牵得明晃晃,亮堂堂,宣誓主权似的。
木毅笑调整了好半天的面部表情,上车后先跟席然说“席然,昨天的事,我跟你道歉。”
席然冷眼看着他,不语。
“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木毅笑看着诚恳,席然不理会他,反而软了骨头似的靠在宋安身上,尾音像云朵的尾巴尖“我想逛街,你开完会,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这是席然第一次跟他提要求,宋安哪会拒绝他“好。”
席然得到了许可,轻笑了一下,再去看木毅笑的脸色,后者僵硬的不行。
因为跟席然一块睡,宋安今天起得比平常晚,再来集团时,客户已经在等了,作为东道主的不周,宋安连去招待,他走路生风,意气风发,看着很高兴。是几个衣着光鲜的外国人,宋安便用外语同他们交流,毫无障碍。
席然和木毅笑落在后头,拉开两人距离,木毅笑对他的目光里有探究。
席然扯了一下嘴角,直面回应木毅笑,那双明净的小鹿眼睛悄然变了味道:“不是你说,想要求宋总,撒个娇就可以了?”他收了笑容,头上还包裹着净白的纱布,遮不住全部伤口,额角皮肤一片青,眼底生出了狠意,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道“反正,我是第一个活这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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