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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毅笑并没有在六点来,而是早早地到了。
席然挑起眼皮,视线从他叩在桌面上的手顺势往上,将木毅笑的脸完全收进眼里,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那人眼是笑的,唇是笑的,若不是知人知面又知心,他的五官真具有一定程度的欺骗性。
很明显林薇就被他忽悠地不轻,见到木毅笑几乎是欣喜地出声:“木先生!您来啦。”
木毅笑对她笑眯眯,两人客套了几句,关系见着亲近,也不知是真亲近,还是木毅笑在拿捏着客套。不过片刻,林薇先行离开,仅剩木毅笑与席然四目相对。
席然在木毅笑出现的一瞬拉开了胸口与桌子的距离,他坐在低处时,并不扬颚,只是抬眼,下巴往颈缩,甚至将脸无意识地放地更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如临大敌的紧绷感,目光便像利刃,直直地打在木毅笑脸上。
木毅笑心中一动:这见人先建起壁垒的劲,倒是跟宋安如出一辙。
席然的表情就像往他对面的椅子上扎满了碎玻璃和刀片,木毅笑毫不在乎,就着这任谁都坐如针毡的注目礼中屁股一抬坐了下去,甚至还分出笑容扬手点了一杯水,最后在口袋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看你身体恢复的不错,我由衷地感到开心。喏,康复礼物。”
“想到你现在,最缺的应该是电子设备吧?毕竟住在这里,没有手机肯定很无聊。”木毅笑将盖子打开,席然的视线落在上面,是市面上的最新款,屏幕一尘不染。
不得不说木毅笑想的真是又狠又准,手机正是席然这段时间盘算的第一个必需品,没想到木毅笑会亲自送到他面前。
席然不接,木毅笑也不乱,慢悠悠道:“送礼物呢,还不知道你的喜好,如果有什么心愿单的话,可以告诉我......”
“我的心愿是你快点死。”
“......”
木毅笑一哽,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身体没恢复好,话都说的不太利索。”
回应他的只有席然一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翻白眼的脸。
呛完木毅笑,席然的心情有所好转,问:“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木毅笑看着席然认真的脸色,努了努嘴:“一场小手术而已。”
席然眯了眯眼:“跟宋安一样的小手术吗?”
木毅笑不答,就是默认了。
席然狐疑地盯着他,直截了当地说:“作为病人,我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个手术的细节吧。”
木毅笑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有些东西,不去深究反而更安全。”
席然真想大喊:“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林海生物局、新种计划、编号A023,人死又复生,那天在你们集团里,我看到的那个影像,就是宋安被实验的记录没错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的剑拔弩张,好像随时随地要掀桌子干一架,席然旁敲侧击、明里暗里地问了好一阵,真觉得木毅笑的嘴像个紧闭的蚌壳,从里面撬不出什么东西。
说实话,席然自身也没什么底牌,就算知道了林海里面的一些内容,他也不过是外环的一个普通人而已,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握,绝望地死去又莫名其妙地被复活了,跟实验室的小白鼠又有什么区别?一直以来都任人摆布,弱小,无助,靠着宋安对他恶心的爱来过活,凭什么?
他骨头里的那股倔劲,像个被积压了许久的弹簧,真是恨不得立马跳起来,给眼前这个杀千刀的木毅笑来上几刀。久而久之,他渐渐失去了跟木毅笑这个假面人聊天的耐心,神态和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
木毅笑只说:“如果不是宋安极力拦着,你真当他们会放过一个能够研究的大活人?席然,你只需要知道,现在该落在你身上的那些东西,是宋安加倍地承受了。”
席然被他这番话说的是又好笑又好气,几乎是喊出来:“木毅笑,你脑子是让针扎了,还是发烧烧坏了?是我让他这样的吗?是我害的宋安吗?我让你们救我吗?少他妈自我感动了,你们这群杀人犯!”
他这声音几乎盖过了大半个餐厅,‘杀人犯’三个字咬得尤其重,不少在餐厅用餐的人频频注目,木毅笑端着,沐浴着四周好奇的目光,坐姿优雅,神色不变,依旧轻松自由。
席然在他对面胸口起伏不已,鼻子里呼着粗气。
“好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有我的责任。”木毅笑十指交叠放在餐桌上,“我之前好像道过歉,不过那时候的场景......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木毅笑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双手半曲成拳搭在桌面上,诚恳道:“席然,我再次郑重地向你道歉。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做错了,对不起。给你带来的各种伤害,能够弥补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语罢,木毅笑阖上眼,向席然略微低头,以示真诚。
席然重重地叹了一声,慢慢地开口,声音又冷又轻:“木毅笑,如果世界上所有问题都可以用道歉解决的话,人为什么想要杀人呢?”
木毅笑被他幽幽的语
', ' ')('气弄得心生诡异,本能的感觉到一丝异样,睁开眼正准备接下一句鬼话,见到席然此时举动,脸色骇然一变,双手几乎是闪电般的从桌前弹开,后背挤着座椅连退几步,椅脚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尖响。
“铮——!”
两人的面前,一把餐用银叉直直地立在桌面上,叉口已经刺进桌里几寸,能在实木桌上开出这样的刺口,不难想下手的人是该有多重多狠。而叉子的位置,在就在前一秒,还是木毅笑双手放着的位置。
如果再晚一秒,木毅笑的右手必是血肉开花。
“你......”木毅笑盯着那把银叉,冷汗唰得一下冲上脊背,连喘了几口气都是凉的,如见鬼一样盯着席然,“你疯了吗?!”
餐厅四周的安保如同接到讯号的机器,迅速向两人所在的餐桌靠拢,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警惕地盯着席然,似乎只用一个指令,就要上来擒人了。
席然好整以暇地坐回座位上,见凶器刺空,面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他对这紧张的氛围视而不见,甚至没有施舍一点目光给周围人,就那样平静地看着木毅笑,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一直疯着吗?”
那一刻木毅笑的心底真是日了狗了,他注意到席然的虹膜异常,瞳孔似乎变得比先前要小,一个不太美妙的念头在木毅笑心里产生,接下来他就看到席然捏起餐桌上的另外一把餐刀,正略有所思地打量着它的锋利程度,刀尖在他的玩弄中闪着慎人的寒光。
见到木毅笑扭曲的神色,席然忽地就笑了起来:“哈哈哈,木毅笑,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席然。”木毅笑蹙紧了眉,眼睛在镜片下薄凉地注视着他,说出话来的语气却缓若哄:“......你状态不好,需要休息。”
“我好得很!”席然大叫一声,直勾勾地看着他,蓦地问道:“木毅笑,你怕死吗?”
不等木毅笑回答,席然就自言自语道:“我不怕啊,我什么都不怕了,”他细白的手指贴着银刃的刀柄处,一边抚摸一边轻轻呢喃,“我都死过一次了,我还怕什么呢?”
“你们把我从地狱拖回来的时候,想过会变成这样吗?你记得吗?这里?”席然一只手伸出两指点了点自己的眉角,秀气的脸上显出了一种近癫似恨的乖张,“木毅笑,我真想......真想给你划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木毅笑打量席然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一边举手一边从座椅上站起:“你需要休息,席然。今天的拜访显然不太合适,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他咽了口唾沫,迅速闪进圈外层层保镖中,冲席然喊:“我先走了。”
席然爆发出阵阵大笑。
..
林海生物局。
宋安的专属房间,有着整栋建筑最好的采光,秉承着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事的装修理念,一贯的低奢设计,室内配色低调而不张扬,雅致大气,奢而不俗。
然而,在这处处都充满摩登时尚的屋子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近有二十多台监控,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曾有一次宋安出了房间,局里动用了一大群人去找,最后是在天台找到关了五十多小时出来只为散步呼吸口新鲜空气的宋总。宋安对上第一个找到他的研究员,看着那人气喘吁吁又不断回复对讲机的样子,愣了愣,沉默地跟人回到了房间。
自那之后,实验期里,宋安再也没有出过房间。
这间房间,也不过是一间华丽的监控室,说监狱也不为过。
午时有人送饭,那人不多言语,满脸恭敬地推着餐车进来,将食盘一一端上餐桌,朝宋安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宋安移步至餐桌旁,他食量本就大,近期实验后,不知怎的食量又大了一圈,很容易饿,一天少说要吃五顿以上。此时的餐桌前摆着三人份饭量的午餐,食材堆得有小山那么高。
像在喂牲口。
宋安垂眸,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刀叉开始进食,他面无表情,吃得优雅,速度也快,偌大的房间,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安静,只剩下孤独的咀嚼声。
宋安腮帮略动,就像咬到了什么硬物一般,下颚咔哒一声,他神情变化,从餐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将口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洁白的纸巾上,除了咀嚼后的食屑,还有一颗带血的牙齿。
宋安怔住了,食物里面怎么会有牙齿,他顾虑地用舌尖掠过自己的牙床,终是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进厕所里。
对着镜子,琉璃色的瞳孔赫然出现,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宋安不悦,厌烦地看了一眼自己,蹙紧眉头。他张开嘴,仔细地检查着上下牙齿,在他右侧磨牙中,空出了一个血口。
宋安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惊愕,他用手指轻轻触摸那个血口,确认了刚刚掉牙的悲催蛋是自己,此外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感觉到身体在一点一点产生变化,变得非常奇怪。他用手尝试挪动其他几颗牙齿,只是几秒钟,就对着盥洗台呛咳起来,几颗沾着血肉的牙齿,连着牙根一并落出,顺势掉在
', ' ')('瓷白的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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