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室很大,到处都是落灰的花架和圆凳,墙面与地面上都溅射着一些斑驳的白漆斑点,层层叠叠的蛛网覆在角落——这一处素描室,已经久无人迹了。
赫斯塔意识到了不对,立刻提起自己的书包往外走,几乎踩着上课铃离开了教室。
随着乐章进入主题,演奏的速度渐渐加快,情绪却并不随之激昂,落下的琴键让人想起钟表,想起雨滴,想起寒冷冬夜里河面上碎裂的冰层,又像是在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道路上永无止息的奔跑。
在踏上升明号的那个港口,她曾数次感到一双灰蓝的眼睛在暗处凝视,尽管后来意识到那双眼睛来自安娜的爱猫梅诗金,但这种感觉着实令人不快。
下午四点半,今天的最后一堂课一结束,赫斯塔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赫斯塔缓慢而无声地推开门,像鬼魅一样潜进了这个没有灯的教室。
糟糕的一天。
……
所有的日课都结束了,但赫斯塔不愿回去休息,她漫无目的地在文汇楼乱逛,从三楼慢慢逛到了五楼,她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向外看去,天色渐暗,路灯和远处的建筑都纷纷亮了起来,远处的几只鸽子在一栋矮楼的平顶上打架,不知道是在抢什么。
文汇楼的走廊上又变得空空荡荡,学生们要么已经下课去了食堂,要么就已经在某间教室开始了自己的晚课,只有赫斯塔一人在走廊游荡。
一种熟悉的危机感骤然浮现——那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这一日,赫斯塔勉强支撑着自己跟完了一天的课,但作为各类导论的第一堂课,三位老师都没怎么用上教材。她们基本上都在介绍学科的大致内容、学习方法和作业与考核形式。
赫斯塔退到窗口向里望去,有个穿着白色丝绢衬衣的年轻男人坐在琴前,他目光微垂,手臂在琴键上方挥动,时而合聚,时而分离。
忽然,琴声转旋,完全摆脱了先前了旋律,变得明丽柔和,多了些许甜蜜。这骤然的变化让赫斯塔从那入定般的出神中落回地面,她不经意地再次朝窗内看去,却恰好对上了演奏者的眼睛。
她反复地打呵欠,心情有些低迷。
一旦听不懂台上的人在说什么,困意就汹涌得难以抑止。
他仍然望着赫斯塔,仿佛她此刻站立的位置根本没有人。
回顾今日,她既没有结识新的朋友,也完全没搞懂老师们在讲台上说了什么,唯一的收获是记下了几个邮箱和办公室地址——她今晚打算挨个写邮件说明情况,向几位老师索要今天的课程概要。
平心而论,这傍晚时分响起的钢琴并不十分抓人,至少不像先前的提琴声那样裹挟着强烈而澎湃的情感……演奏者弹出的旋律非常简单,左右手交叠重复,不断向前递进,触键却始终轻柔。
赫斯塔已经走到了钢琴的正对面,神情漠然地凝视着他,这双灰蓝色的眼睛仍望着窗外,毫无变化,仿佛对一切毫无觉察。
她稍稍躬身,观察着这双可疑的蓝眼睛。
忽然,赫斯塔发现钢琴上立着一个亚克力三角板,上面用通用语写着:赠予十四区工业大学视障者演奏协会,愿我们仍能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