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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夜里的温度还是很低,潮湿的夜风吹得人身上一阵阵发寒,钟如一拉紧了身上皮衣外套的拉链,离开了嘈杂的酒吧,外面的街道上倒是安静的可怕,光秃秃的路灯下只有邋遢的醉汉发出一阵阵令人倒胃的呕吐声。
钟如一随手将掌心揉成一团的小卡片丢进写有“不可回收”字样的垃圾箱,转身走进没有路灯的街角之时,一股劲风猛地朝他劈头盖脸的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只是微微侧过头的一瞬间,他便灵巧的躲开了那虎虎生威的一拳,然而对方却更快的抬腿朝他腰腹之间踹了过来。
钟如一反应很快的错开身子避开这来势汹汹的拳脚,终于化被动为主动的出手了,他的拳脚功夫一向不错,当年在警校里大大小小的近距离搏击训练比赛之中,钟如一向来都是那个毫无悬念的优胜者。而这离开海明市的几年在异国他乡刀尖舔血的亡命生涯,更是磨炼了他在面对危险之时爆发力惊人的近战本领。
毕竟,在警校里,你面对的顶多只是身手矫健、久经训练的学员们,而在另一个土壤里生长着罪恶之花的国度里,你面对的将是一群金钱至上,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之徒。
每一次的交锋,只要有一秒的犹豫、半分的迟疑也许都将造成无法挽回的致命失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钟如一几乎没用几成力量,甚至都没过几招,便闪电一般一拳击中了对方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孔,紧接着飞起一腿伴随着肉碰肉的猛烈撞击感就听见黑暗里传来男人一声闷哼。
钟如一怔了一下,横起手臂还是下意识的格挡在了男人脖子上,极具压迫性优势的将对方按压在了后街粗糙的水泥墙面上。
朦胧的月光穿透云层静静地洒落下来,回荡在耳边的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声,钟如一在看清了眼前那张有棱有角的熟悉脸孔之后,浑身的戒备稍稍减轻了一些,他嗤笑一声,手下的力气也放松了不少:“沈放你是不是太久没动真格的了,在警校里学到的都是花拳绣腿吗?”
男人危险的眯起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眸,钟如一脸上的笑容都还未完全消逝就被对方突然暴起的力量掀开,紧接着局势逆转的被沈放反客为主的抬手压制在了粗糙的水泥墙面上。
即使被人压住双手狼狈的按在墙上,钟如一英俊得颇有些玩世不恭意味的脸上也丝毫没有露出任何慌乱的神色,相反,他依旧气定神闲的用轻松的语气问起近在咫尺用那种危险眼神望着自己的男人:“怎么?我走这几年,没人陪你打架了么?——所以你现在身手才这么逊。”
沈放按住钟如一的手臂青筋暴起,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冷笑,“你现在的样子又好到哪里去?离开了警队的‘明日之星’,竟然做起了黑帮阔少的走狗,你真的是丢尽了警队的脸、师父的脸!”
钟如一呵呵一笑,连带着胸腔都跟着一起震动,沈放深深地皱眉盯着他,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然而半晌对方却只道:“人各有志,我做人做鬼都与你无关吧?”
沈放还没来得及反驳这句挑衅的鬼话,就看见钟如一一脸戏谑的望着自己:“倒是你,几年不见也学会用那些曾经瞧不上的下三滥手段钓鱼执法了?”
沈放绷紧了脸颊,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钟如一“呵”了一声,挑了挑眉,“下次再让同僚扮辣妹卖违禁品栽赃嫁祸之前不如多买几份人身意外险,不是每一次都像今天这样‘走运’的。”
沈放眯起眼睛,后槽牙磨了磨,突然抬手从身后掏出一双银手铐一把拷上钟如一的手腕:“我现在以妨碍警察执法的罪名请你去警局喝喝茶,有何异议?”
钟如一乐了,懒得跟沈放白费口舌,尤其是对方已经摆明了要跟他公报私仇,他满不在乎的摇了摇被拷住的双手:“沈Sir你开心就好,有免费的咖啡喝也挺不错的。”
……
接连两天在警局审讯室过夜,钟如一不但没有任何憔悴落魄的模样,早上从审讯室走出来的时候,反而容光焕发得就像是度假归来一样。
他本就生得一表人才,昂首阔步的走在警务大楼里,忽略掉他身上那件非常古惑仔的皮衣外套,闲庭信步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是本就属于这里的警队一员似的,若是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再梳个油头怕是不用出示警察证都会被人认作是某位年轻有为的高级督察。
沈放终究还是太嫩,不,或许是还不够有手段,把他抓回来也只不过是关在审讯室里一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对于钟如一来说,审讯室并不是能关押住他的牢房,相反,他还久违的好好的睡了一觉,毕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比海明市警务大楼里的审讯室更安全了,不是么?
从电梯里出来,映入眼帘的是警务大楼气派又空旷得犹如宫殿一般的大厅,除了门口二十四小时都轮流站着岗例行检查的警员,就连四处的角落里都装有全天候无死角的高清监控器,任凭一只苍蝇飞进来也逃不过监控器后面的眼睛。
头顶中央空调源源不断的运送着超低的冷气在室内循环
', ' ')(',打造出宛如冰柜一样的严寒环境,也难怪坐在这栋大楼里的警司督察们一个个西装革履,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不然怕是要冻出感冒来也说不定。钟如一自顾自的被自己脑海里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给逗笑了,路过前台时,甚至还心情不错的冲抬眼望过来的“警花”露齿一笑。
陪同在钟如一左右的沈放下属之一的细仔显然就没有他这样的好心情了,毕竟奉命看守了他一整宿,睡眠不足的脸孔上写满了“欲求不满”四个大字,硬是顶着两个熊猫眼还算是客气的指着前台上摊着的一本登记册,无精打采的冲他说了一句:“在这边的表格上登记一下就可以走了。”
“多谢。”钟如一从善如流的接过前台警花手里递过来的签字笔,低头刷刷登记着表格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大厅里接连传来好几声精神抖擞的问好声,不约而同的都是“morning,Sir!”
他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不知是哪位阿Sir阵仗这么大,能让这些眼睛往天上长的警员们打起精神来问候的,除了自己的上司以及那些高级督察,便只有警务处处长之流了,但是哪个处长会这么早就来警务大楼报道?
钟如一还在心里暗自揣测着这些有的没的,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一旁的细仔也一下子像是打了强心针似的喊了一句“morning,Sir!”就连原本坐着的警花也忽的站了起来,真正的笑颜如花的冲自己身后甜甜一笑:“早,许Sir!”
许Sir?哪个许Sir?钟如一心里倏地一紧,回过头的一瞬间却对上男人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顷刻之间,宛如梦境与现实颠倒,他还是三年前的那个他,但是眼前人已经不是梦中人。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外套,内里是一件雪白的衬衫,明明是那样简约而单调的打扮,偏偏却生出了几分容姿摇曳的感觉,一头漆黑的短发有型的梳理得整整齐齐,光洁而饱满的额头上寻不见任何一丝碎发的踪迹,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又干净通透得容不下一粒沙子。
“morning.”男人的脚步稍微顿了顿,清透而冷淡的目光越过钟如一的肩膀望向前台后笑容甜美的警花,微微颔首之后,随即不带停留的朝另一头的电梯间走去,高冷的背影足以媲美十里T台上目空一切的高定模特。
“钟先生?”沈放的下属细仔向愣在原地的钟如一投来狐疑的目光。
钟如一垂下眼帘,抬起手伸了个懒腰,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位许Sir是……”
细仔打了个呵欠,又恢复到了之前无精打采的模样:“嗨,没有人敢对十九楼内部纪律调查科的师哥师姐们不客气。更何况许Sir可是首席调查主任,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厉害厉害!”钟如一附和的点头称赞,抬腿快要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冥冥之中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回首看了一眼,目光却遥遥对上另一束复杂得让人猜不透的目光,电梯门在他身后打开又合上,许明熙仿佛只是刹那的走神似的,很快便重新摁亮了电梯沉默不语的走了进去,就好像胶着在半空中的眼神凝望都是钟如一一个人的错觉似的。
他们就好似陌生人。
也的确是陌生人。
钟如一的嘴角溢出一缕自嘲的微笑,很快便消逝不见,他抬腿走出了警务大楼的门槛,迎面而来的是五月清晨炫目的阳光,他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沐浴着久违的阳光,回首仰望摩天大楼上被阳光照射得熠熠生辉的警徽,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安定而坦然的笑容。
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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