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温盏愣了下。
他竟然没走……这几天,一直在上海吗?
那晚她撂完狠话,商行舟并没有立刻说别的,仍然只是攥着她的手,哑声:“你冷静一下
温盏听不进去。
甩开他的手,跑了。
她跑到路口去拦车,雨夜上海街头雾气弥漫,出租车头顶绿色的小灯,在水雾中为她打开门。
车门阖上的前一秒,商行舟追上来。
少年身形高大,手掌挡住车门,被车门惯性砸了一下,手背立刻浮现红印。
他浑然未觉,水珠顺着侧脸滚着落下来,声音特别沉,目光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温盏:“你回学校是不是,我跟你回去
温盏眼泪忽然就又下来了。
司机被吓一跳,连连问:“你没事吧?你们吵架了?他跟踪你?”
温盏哽咽着摇头。
但并没有阻拦商行舟上车。
好像是要一起走完最后一段路,也可能下意识,还是在心疼他晚上实在淋了太多雨……
回f大的路上两人什么都没说,商行舟板着脸伸手想抱她,被她避开。
温盏就这么哭着回了f大。
之后,高烧两天,彻底想不起那晚出租车上,他是不是还跟她说了什么……
如果有,应该也不是重要的话。
小别墅内环境清幽,温盏顿了下,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几个人各怀心思,还是涂初初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小跑过去:“哥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有事吗?”
商行舟撩起眼皮,有点痞地动了动唇:“我再特地通知下你?”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样子,但眼底极深,没什么笑意。
涂初初闭上嘴,眼睛咕噜噜,目光落回温盏身上。
她正推着小行李箱往前走。
涂初初赶紧提醒:“盏盏,你房间在楼上左转第二间
温盏应了一声,收起拉杆。
裴墨正要搭手帮忙,被涂初初拉住。
小女孩眼巴巴。
裴墨无声地笑了下,转头看纪司宴:“等会去哪?”
这一叫把纪司宴也叫住了,收手转头:“啊?”
别墅楼梯间有点窄。
温盏拎着走了两步,感觉不太方便拿。
她这次过来,大多数材料和夏令营相关的东西她都从上海直接寄走了,行李箱里装的东西并不多。
干脆侧过身,左手换成两只手。
还没拿稳,余光外高大的少年迈动长腿,三两步路停在她眼前,清淡的海盐气息笼罩下来,投下小小的阴影。
下一秒,手里一空。
温盏垂着眼,屏住呼吸。
商行舟单手拿过箱子,小臂肌肉裸露在外,线条流畅,青色的血管微凸。
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
音乐节前后有四五天,温盏来的时间刚好踩在中间,能赶上她喜欢的那支乐队几首歌。
正逢夏日,来度假游玩的年轻人很多,有人在海边搭帐篷,住房车,追逐着拍照。
靠近场地,隔很远的距离,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
门口的保安不堪其扰,耳朵里塞着耳塞降噪。
纪司宴带着他们散步到附近,在一家大排档停住。
是个木屋,建在海上,靠近水面的座位下装的是透明玻璃,遇到晴天,海面也是蓝的,低头就能望见海浪。
涂初初垫着脚用大竹筐捞鲜虾和蛏子,将小夹子吊牌夹在筐子侧面,递给戴透明手套的老板:“蛏子杀完之后,要再洗一洗喔
短短几天他们好像就已经混成熟客,老板笑眯眯:“知道
“那个,蛏子温盏有点惊奇,“吃之前,也要杀吗?”
涂初初坐下来:“不然呢?”
温盏在北京时很少吃海鲜,更没人带她进这种看起来就让人怀疑卫生问题的大排档。
她有时候想,因为跟商行舟在一起,她的确接触到了很多没接触过的人,以及事。
但也仅仅而已了,他们到最后,还是不能生活在一起。
“我以为,直接煮就可以她挺认真地想了想,“‘杀’这个字,总觉得更应该用在杀鸡上
“那你看过我们学校论坛没石一茗被逗笑,“不是还有好多人特爱说,‘商行舟杀我’,‘哥哥杀我’?”
说着,他耸眉,去瞥商行舟:“嗯?是不是哥哥?”
商行舟微垂着眼,正将被塑料膜包裹的餐具全都拆开,小夹子夹着用热水烫。
闻言,嘴角微动,抬腿踢他:“滚
餐具经过涂初初的手再传回温盏手里,杯子底部还有热度。
虽然明知道是热水的缘故,但温盏还是忍不住,想。
之前,牵商行舟的手,他的掌心也是热的。
这个人,明明是一团火焰,但所有想法都被包裹着,她不是那个能窥见火焰的人。
她决定,以后也只看烟。
一顿饭吃完,已经下午三点多。
这会儿海边日头大,涂初初招呼大家先回去休息:“我们盏盏刚下飞机,让她睡会儿呀
商行舟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听到这句,眼神轻飘飘地落过来。
温盏没接住,感觉后脖颈有点烫,小心地往涂初初伞下躲了躲。
几个男孩儿回房间开黑,温盏睡一觉醒过来,口干舌燥。
别墅靠近海边,房子四周种满红蔷薇,楼梯处玻璃窗修成了半弧形,夕阳透进来,地板上落下彩虹色的光。
温盏下楼倒水,客厅改建成了游戏室,门虚掩着,一阵接一阵的骚话往外冒。
她走到楼梯尽头,猝不及防,看见茶几旁坐着个人。
个子很高,拽里拽气的,一身黑。
靠在椅子上,单手拿着手机,脸上表情很淡,彩虹光落在笔直的腿上。
温盏:“……”
微默了默,她从他身后小心地绕过去,按开饮水机。
水哗啦落进纸杯,她拿起来,身后响起清冷低沉的声音:“打算再也不跟我说话了么
“……”
水呛进气管,温盏接连咳嗽两声,商行舟起身,微皱着眉朝她走过来。
他抬起手,她赶紧退后。
商行舟的手就僵在半空。
他停了下,收回去,移开目光:“你现在冷静点儿了?”
他又问:“聊聊?”
温盏把水喝完,嗓子还是发涩:“……聊什么
两个人在上海那晚,也没少说话。
不是到最后,都没说出什么结果。
“我没不搭理你,那天早上在机场送你之后,我爸把我叫走了。我要提前离开的事儿,他确实之前就问过我想法,但我一直没定。纪司宴石一茗他们几个知道,知道的也就只是这个,我原本想,等决定了,再跟你说
他站在那儿,身上有种靠近兽类的侵略性,一点点野,气息是清澈的。
温盏默不作声,立着,听他讲。
“至于我和宁语兮——我那天真没回过她消息,我跟我爸在一块儿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看手机
商行舟声线低沉,脸上表情有些僵。
他好像也没想过有一天要低头跟谁解释这些事情,他很讨厌解释,在温盏之前,他一直觉得,别人理解不了就算了,无所谓,他就这样。
“然后,你和费元嘉……”他停了停,像是有点词穷,“我没觉得你们有什么,我那天就是……”
“哎,舟子?”游戏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室内烟熏缭绕的二手烟跟着滚出来,飘散。
石一茗眼睛一亮,掐了烟:“你不是睡觉去了吗,醒了?怎么一个人杵这儿啊?”
商行舟脸黑如炭,默了默,无语地往旁边站站。
露出温盏比他矮了整整一头的身形。
石一茗:“……”
他顿了下,打个哈欠,转身一手一个,拉住纪司宴和裴墨,想假装三个人没出来过:“忽然想起脑子忘了拿,我们回去再打一把吧
温盏耳根忽然红了,石一茗这样说,搞得她好像跟商行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赶紧走出去两步,跟商行舟拉开距离,朝着三个男生的背影叫:“你,你们拿完东西,我们就出门吧。初初刚刚也醒了……我们俩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玩吧
石一茗回头看一眼,对上商行舟的目光。
他应该是真无语了,抵了抵腮,有点郁闷的样子。
但也没说别的。
石一茗只能挠挠头:“好
到最后,到出门。
商行舟也没找到机会,把话说完。
日薄西山,夕阳慢慢沉下去,浮在海面上,像一颗远远的蛋黄。
气温比白天稍低了点儿,但太阳光还没完全消失,海边仍然有些热。
那支乐队的演出在晚上,几个人吃了点儿东西散步过去,听到舞台上歌声热烈,不知名的乐队正在翻唱五月天一首旧歌。
声音有点沙,像日出前的海。
“也许会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终点
如果说/要我选出/代表青春/那个画面
那片蓝天/那年毕业
那一张/边哭边笑/还要拥抱/是你的脸
想起来/可爱可怜
……”
一票人在海边大坝上坐下,涂初初往温盏头上夹了个音乐节的发箍,不知道什么赞助商做的,像小飞鼠的耳朵。
纪司宴眯着眼,没头没脑地,忽然冒出句:“我下个月去上海实习,估计年底期末考才回来了
这几个人大四都没什么课,石一茗也要走。
唯一需要好好读书的人,真的只有涂初初。
她忧心忡忡:“那我岂不是未来半年,都吃不到那些暗恋你的女生,送你的巧克力和小蛋糕了?”
这时候了,她满脑子就这。
纪司宴瞥她一眼,无语,善良地指出:“跟你说个实话吧,你这几年吃的那些巧克力和小蛋糕,本来也不是暗恋我的女生送的
涂初初:“啊?”
她这儿还没反应过来,石一茗忽然说:“你提这个啊,那裴墨后半年不是也不在北京吗?舟子那事儿定下来没,定下来的话,他也不在
涂初初想起:“盏盏是不是也要出国
商行舟跟温盏之间隔着几个人,眼前海浪拍岸,水光粼粼,海风将鬓边碎发吹得融融的。
他偏过脸,去看她。
少女面对着夕阳,脸庞被温暖的光线照亮,手里拿着青瓜味的汽水,飘扬的裙摆下下小腿白皙,笑起来温和明净:“嗯,我跟家里人谈过,还是决定去斯坦福。如果保研顺利,回国,我会去上海读研
商行舟身形顿住。
这话一出,几个人很微妙地静默了下。
眼前海鸥盘旋,远处人声吵闹鼎沸。
夕阳开始垂落,海水退潮,石桥边有人在支着炉子烤烧烤,人间烟火温暖得不真实。
空气中还在飘:
“冲破考卷冲出岁月/在我眼前/我和你喝着汽水/在操场边
说好无论如何/一起走到/未来的世界
现在就是那个未来/那个世界
为什么你的身边/我的身边/不是同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