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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男孩子在小的时候应该都看过武侠片。
《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神雕侠侣》。
或许会带入天性风流的段誉,享尽齐人之福,也幻想过自己是优柔寡断的张无忌,与四美同游,又或者成为英俊无双的杨过,被众女痴爱。
再不然就干脆像《鹿鼎记》的韦小宝那样,三妻四妾,大被同眠。
季一铭也不例外。
他自然也幻想过这些事情。
但是幻想归幻想,现实归现实。
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有人还幻想过自己被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录取,成为魔法师呢。
现实还不是跟麻瓜一样,被资本家压榨。
上一样的996,挤一样的地铁,堵一样车。
当小时候做的不切实际的梦发生在了现实,季一铭除了生气之外,当然还会觉得有一点点刺激。
季一铭把他称为男人的劣性根。
自然也是自己的劣性根。
俞争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好像真的就真的只是一颗树。
“还有吗?”俞争问他,“除了生气和一点点刺激之外,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季一铭想了想:“茫然?”
对事情走到这一地步而产生的茫然感。
无法理解陶子鉴性癖的茫然。
也明白蔺危为什么突然和陶子鉴关系这么好。
他不是最讨厌陶子鉴了吗?
俞争继续问:“还有吗?”
季一铭摇头:“没有了。”
俞争说:“季先生,我之前告诉过你,请你务必要对我说实话。所以你说的没有了,我就当做是真话了。”
季一铭点头:“当然。”
俞争捧着杯子,身子往季一铭的方向倾了倾。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笑容。
他说:“季先生,这次我没有听见你的内疚。”
季一铭怔住了。
他这次……没有内疚。
以前他上错人,涌现的情绪是内疚。
是自责,是羞愧。
是败坏道德的羞耻感。
但是这次没有。
季一铭当然可以给自己找很多理由。
比如这次的事情是陶子鉴和蔺危造成的,他全程不知情。
比如陶子鉴和蔺危合起伙来对他撒谎。
类似的借口他还能给自己找很多。
俞争没有催促他,只是捧着玻璃杯啜饮了一口梨汁。
果汁带着雪梨特有的清香,果肉被完美的过滤掉。
似乎还加了一点蜂蜜,口感格外滋润。
俞争因为高烧而格外干涩的咽喉都感觉舒适了起来。
“我这样……”季一铭终于抬起头,看着俞争的双眼,“……是不是特别不好。”
俞争的坐姿依旧显得有些慵懒,他甚至交叠着双腿。右腿叠放在左腿上,光着脚,露出线条流畅的脚背和圆润的脚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温过高的缘故,他脚趾也染上了几分潮红。
“对或者错,并不是由我来评断的。”俞争说,“我只是想帮助你看清内心。”
俞争垂目,看了一眼几乎被喝光的梨汁,然后抬了抬眸。
“季先生,我先跟你假设一个场景。”
“假设你并没有脸盲,并且正在热恋期。你的伴侣有一位双胞胎弟弟,他们长相一模一样,声音一模一样,连父母都无法轻易的区分。弟弟的最大爱好,就是抢走哥哥的一切。那天弟弟故意假扮成哥哥,跟你上床了。你在得知真相后,会有内疚的情绪吗?”
季一铭眼眸动了动,忽然极快地看了俞争一眼。
俞先生的话,令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季一铭移开视线,看着自己的指尖。
“会。”季一铭说,“我会内疚。”
“你的内疚源于什么,产生在什么时间?”
季一铭收紧了手指,低声开口:“在他指责我之后。”
“在此之前,我只有生气。”
俞争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手中的梨汁已经喝完。
时针指向十点。
俞争咳嗽了几声,才开口:“季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你目前对陶先生的想法和内心的担忧,完全可以跟对方坦率的谈一谈。我相信陶先生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也是最为适合你的人。”
季一铭这次算是认真听取了俞争的建议:“俞先生,我会的。”
确实要跟陶子鉴好好谈一谈。
不管是自己脸盲的事情,还是陶子鉴性癖的事情,亦或者是两人未来该如何发展的问题,都需要拿到明面上来思考。
季一铭起身,礼貌告别:“时间不早了,
', ' ')('俞先生,你早点休息吧。”
“好的。”
俞争跟着起身。
只是他发着烧,又久坐未动,忽然起身时,眼前炸开一片黑色。
整个人晃了晃,险些跌倒。
季一铭下意识伸手将他扶住。
成年男性身体又沉又重,季一铭只能将他半搂半抱的揽在怀里。
“俞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俞争哑着嗓子开口,额头磕在季一铭的肩窝里,将那里烫的颤栗了一下。
季一铭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就连呼吸,都像是夹杂着火星子一般,从身体里窜出来。
“俞先生,你烧的太厉害了。”季一铭半搂着他,取下俞争手中的玻璃杯放到桌上,又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应该去医院挂吊水。”
“我没事。”俞争还是那句话,“只是发烧而已。”
季一铭犹豫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害怕打针吧?”
俞争轻笑,声音带了点急促的喘息:“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
季一铭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家里有药吗?”
俞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季一铭:“……你生病了为什么不买药。”
俞争抿着唇笑了一下:“因为,想把某样东西留下。”
这涉及到对方的隐私,季一铭并没有追问。
他掏出手机,在网上下单了一些药品:“地址跟我说一下。”
俞争眨眨眼,看着他没吭声。
季一铭瞪他:“地址。”
俞争干脆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轻薄的家居服随着他的动作向上卷起,露出有些瘦弱的腰背。
雪白的腰侧上露出凌乱的指痕,被裤子遮住一半,若隐若现。
季一铭连忙挪开眼神。
……不管看到多少遍,还是觉得俞先生和他恋人……也太狂野了吧。
也有可能不是恋人。
如果是恋人的话,俞先生生病不吃药,对方应该在这边照顾才对。
那就是……床伴?炮友?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随便揣测别人的私生活好了。
说不定俞先生的恋人只是在外地出差没有办法回来呢。
季一铭盯着俞争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扔下一个病人不管。
既然对方不肯吃药,也不肯去医院,那就只能采取物理降温了。
最方便的物理降温就是用温水擦拭全身。
俞争的房子是大复式,上下两层。各有独立的浴室。
季一铭翻找了好一会儿,只找到了一个和面的小盆。
接了一盆温水,胡乱扯了条看起来像是洗脸的毛巾,季一铭浸湿后才拍了拍俞争的肩膀:“躺平。”
俞争果然是在装睡。
他将身子转过来,平躺在沙发上,乖乖地看着季一铭:“麻烦你了,季先生。”
人家俞争落落大方,季一铭也不会扭扭捏捏。
他伸手将俞争衣领的扣子解了两粒,看见了对方胸膛上激烈的吻痕。
应该是有几天了,在慢慢消退,但仍旧星星点点。
季一铭的手顿了两秒,又把他的扣子扣上了。
俞争忍了半天,总算是忍住了嘴角的笑容。
他觉得季一铭,比从前更可爱了。
季一铭用浸湿的毛巾擦拭过俞争潮红的脸颊,耳后,脖侧。因为扣子没有往下解,所以只在锁骨附近擦拭了一番,就住了手。
紧接着他重新浸湿毛巾,再拧干,又擦拭了俞争的双手。
其他的地方过于隐私,季一铭不方便插手。
他换了盆温水,将毛巾塞到俞争手中:“俞先生,我下去给你买点药,你自己擦拭一下。”
这附近季一铭不是很熟,不过按照常理推断,小区附近肯定是有药店的。
季一铭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家药店。
买好了消炎药,季一铭想了想,又找了家蛋糕店。
“咖啡慕斯蛋糕,有吗?口感偏苦一点的那种。”
“有的,这一款就是,只用了一点植物奶油调和,您需要吗?”
“就这款了。”
上次一块吃饭的时候,季一铭有注意到对方点的咖啡没有加糖,所以猜测俞争会喜欢偏苦涩一点的口感。
他拎着药和蛋糕回去的时候,俞争裹着毛毯窝在沙发上,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
好像一直在等他。
季一铭给他倒了杯温水,盯着俞争把药乖乖吞下,然后将蛋糕拿出来。
“给你买的,吃完了去睡觉。”
俞争接过蛋糕,沉默半晌后才哑着嗓子开口。
“季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患者。”
季一铭点头:“记得,
', ' ')('那个人说他做了错事。”
“对。”俞争抬头,依旧潮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个笑容,“他说他没错。”
季一铭:“……没错就没错吧,想法这种东西也没办法强行去改变。”
俞争轻笑。
季一铭捏了捏下巴:“不过有一点我还蛮好奇的。”
俞争看着他:“什么?”
季一铭说:“在你之前,我也进行过心理咨询,很巧的是,对方也姓俞。”
俞争:“……确实挺巧的。”
季一铭点头:“所以当时知道你姓俞时,我还吓一跳呢。不过那位俞先生,道德就很差劲了,跟你不一样。”
俞争十分认同:“嗯,那确实跟我不一样,我很有道德感的。”
“我当时叫他俞医生,他跟我说,他不是医生。国内并没有心理医生这个岗位,所以我不是患者,而是客户。”
“他说很对。”俞争点头,“季先生也是我的客户。不过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好朋友了。”
季一铭说:“所以,为什么俞先生你会把那个客户成为患者呢。”
俞争嘴角轻轻勾了勾:“确实是患者。”
他是他自己的患者。
也是他自己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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