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归满意,但宝钗若是想去怡红院探望宝玉,王夫人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王夫人道:“方才我才去探望过,这会子宝玉已然喝了药睡过去了,你就别去打扰了。”
对此宝钗早有所料,面上虽露出失望之色,心里却半点都不意外,只是低声道:“既然如此,姨妈你忙,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对王夫人福了福身,便一脸失意地扶着莺儿走了。
王夫人一直目送她的身影从□□尽头消失,才带着两个丫鬟转身离去了。
再说宝钗回到梨香园,夏金桂想是吃醉了酒睡过去了,再听不见她的骂声。莺儿夸张地松了口气,冲宝钗吐了吐舌头。
宝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伸出莹润如酥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莺儿嘻嘻一笑,却掩着唇不敢高声,生怕再把夏金桂给吵醒了。
主仆二人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却把对夏金桂的忌惮展露无疑。
看来便是再怎么精明才高的,遇上一个一力降十会的泼妇,除了避其锋芒之外,徒叹奈何了。
走到正房处,见薛姨妈的丫鬟红秀正坐在门前的圆墩子上绣花,莺儿跑过去喊了一声:“红秀姐姐。”
“哎哟!”红秀痛呼了一声,却是她正绣到精细处,全神贯注都在针线上呢。被莺儿忽然惊了一下,细细的钢针一偏,就扎在了左手的食指肚上。
见自己闯了祸,莺儿变了脸色,急忙把红秀手里的绣棚拿开,愧疚道:“红秀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忽然出声。”
红秀把食指送进嘴里吮了吮,起身给宝钗行了礼,笑着对莺儿道:“好丫头,别自责了,这都是想不到的事。”
原本似她这般守门的丫头,做针线活都是次要的,该分着心神注意院子里人来人往。这次也是夏金桂好不容易安静了,她才能专心刺绣,一不留神就做得入迷了。
宝钗指了指夏金桂的屋子,低声问道:“那边几时停的?”
红秀忍不住撇了撇嘴,亦低声回道:“先是要炸酥的鸡骨头吃,等厨子做好了送过去,又是嫌淹得不入味,又是嫌肉剔得不干净。摔摔打打,就着酒边骂边吃。这不,刚吃醉了睡下,香菱还在收拾屋子呢。”
正说话间,就见香菱端着一个大托盘,托着残羹冷炙踉跄着退了出来。却是宝蟾推了她一下,好悬没跌个跟头。
香菱本就性子天真绵软,自从跟了夏金桂之后,被她百般刁难折磨,更是瑟缩懦弱,便是同为丫鬟的宝蟾欺负她,她也不敢回一句嘴。
后跟出来的宝蟾见她只缩肩低头,一句话也不会说,也颇觉无趣。一转眼看见了宝钗,她权当没看见,撇了撇嘴就退进屋里,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诶,这……”莺儿气得就要上前去理论,却被宝钗一把扯住。
“算了,她是个没成算的轻狂人,何必与她计较?”宝钗柔声劝住了,对莺儿道,“我进去陪妈说话,你去帮帮香菱。”
莺儿这才忍着气,小跑过去帮香菱拿东西了。宝钗摇了摇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外间没人,薛姨妈正歪在里间炕上歇晌呢。
“妈。”宝钗喊了一声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
薛姨妈听见女儿的声音,翻了翻眼皮坐了起来,问道:“我的儿,你到哪里去了?”
宝钗道:“我去潇湘馆看了看林妹妹。”
听见“林”字,薛姨妈神色一顿,叹了口气问道,“我听说她病得也厉害,你看她如何了?”
宝钗皱着眉摇了摇头,“如今天暖和还好些,若是再等上三五个月,寒气下来了,熬不熬得过去,就得看命数了。”
她不想再提林黛玉的病情,总觉得不详,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妈,今日姨妈特意派人叫你过去,为的是什么?”
想到了某种可能,她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问道:“她不会又找你借钱吧?”
薛姨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拉住女儿的手掩饰自己的尴尬,解释道:“没有。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不见兔子不撒鹰。反正你姨妈是个要脸的人,又自认为是公侯之家,便是要找咱们商户借钱,也不会直说。我只当听不懂就是了。”
说到这里,她心下不禁生出几分自嘲之意。
从前她虽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狠心凉薄,却没想到她能一面拿宝玉吊着宝钗,还能借此空手套白狼。
她一心以为王夫人想让宝钗做儿媳妇是真心的,为了牢固彼此的关系,在对方的暗示下,给的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十万。
若非是宝钗知道了把她点醒,只怕她还在发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