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后,整个宇文府都陷入了庆幸和狂喜的气氛里,连平日里稳重内敛的锦云都忍不住笑盈盈的,忙上忙下的时候脚步欢快得像一只轻盈的燕子。
而那些年轻的仆从们,就更不用说了。
服侍商如意洗了个热水澡,开始给她梳理头发的时候,图舍儿好几次管不住手上的力道,扯得商如意直皱眉,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你轻一点,都要被你薅秃了。
图舍儿急忙松开手,却又忍不住对着铜镜中的商如意笑道:小姐恕罪,奴婢太开心了。
……
这些日子,就没这么开心过。
一旁铺床的卧雪也回头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国公这次回来不但没受罚,还把二公子救出来了,简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好事。
图舍儿回头对她道:咱们这是否极泰来了。
看着他们欢欣雀跃的样子,商如意虽然微笑着,倒也没有太陷入狂喜的情绪,相反,她的眼中始终沉淀着一点冷静的光。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同时回过头,只见宇文晔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从外面走了进来。
经过了这半个多月的关押问审,虽然没有用刑,可他也吃了不少苦头,回来之后先就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泥垢,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但也看得出清瘦了不少。这一清瘦,反倒褪去了几分强悍的杀伐气,神色因为倦怠而透着些许温柔,微微润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走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沐浴之后淡淡的清香,竟有几分飘逸之感。
商如意只看了一眼,突然脸上就有点发热。
而宇文晔看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立刻将脸转回去的样子,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走进来,道:你们都下去吧。
图舍儿和卧雪对视一眼,都偷偷的笑起来,急忙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溜了出去。
还顺带关上了门。
屋子里,也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商如意不由自主的就紧张了起来,可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紧张,毕竟,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她连更羞人的话都敢说出口,这样的相对,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就是紧张。
为了不要太露怯,她决定找点事情来做,正好看见图舍儿放到桌上的那把梳子,便伸手去拿。
可刚碰到梳子,一只手突然从她的身后伸过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
商如意的心一跳,像被扎了一下似得,急忙缩回手。
而那只手却拿起了梳子,开始慢慢梳理她的长发。
商如意的心跳得几乎要迸出胸口,人却有些僵硬,笔直不动的坐在远处,好一会儿,才小心的抬眼,看向铜镜中映出的自己的样子。
和身后的,宇文晔。….
但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就听见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不说话?
商如意迟疑了一下:说什么?
宇文晔仿佛轻笑了一声,道:你两次让人送东西进来,却一个字都没有留,我还以为,你一定把话都留着,留到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说。谁知,原来没有。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动。
她的确没让长菀带话过去,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宇文晔竟然知道,两次送东西的都不是她。
想来,他一定是特地问过传递东西的人。
一想到他被关在大理寺内,面临王绍及的刁难和大理寺少卿的审问,一定度日如年
,却还会留心这件小事,不知怎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心口也是。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宇文晔仿佛又轻笑了一声。
他说道:那,我来问,你来答。
商如意愣了一下,心想这人怎么在大理寺关了十来天,也染上里头的坏毛病,回家开始审问别人了,可这个时候,她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头发立刻扯了一下,却感到宇文晔的手很柔,完全没有扯痛她。
她道:你问吧。
宇文晔道:你为什么会告诉他们,冲击寇匀良的队伍的人,是王岗军?
商如意一下子回过头:你也是——
虽然说的是正事,不知为何,两个人的目光中却好像都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一对视,那种情绪就仿佛从彼此的眼中一直传到了彼此的心里。
商如意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
她有些慌乱的立刻回过头去。
而身后的人在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又轻咳了一声,才说道:嗯。
所以,他给大理寺的供词,跟她的回答是一样的。
商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这些天,除了宇文晔的安危让她记挂,她心里想得最多的,也就是那天她几乎是冒险给出的这个答案,她不算完全有把握,却坚定的犯了这个欺君之罪,可在心里,多少也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担忧,担心自己与他之间也许并没有那么的默契。
却没想到——
此刻,她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庆幸,好像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情绪在激荡着,而身后的宇文晔又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