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跟在交友软体上认识的帅哥的第二次约会。
第一次他约我吃午餐,结果被放了鸽子。
他说要向我赔罪,约我今天去咖啡厅吃午餐,晚餐还会请我吃寿司。
有人要请吃寿司,当然没道理拒绝。
而且,我觉得我必须忘记他了。
因为翔已经有了新对象。如果我更早跟他道歉,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可是我不敢主动接近他,翔也不可能这么做。
「咦?要去这家店吗?」
那位帅哥带我来到我跟翔常去的咖啡厅。
「这家店很漂亮对吧~朋友跟我说这里的蛋包饭很好吃。你来过这里吗?」
「来过好几次。」
「这样啊。呿~还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没人知道的好店~」
「知道这家店的人确实不多,像我就没几个朋友知道。乍看之下似乎看不出这是一家咖啡厅。」
「啊~从外面看确实像一座丛林。」
他说的朋友说不定是翔。我满脑子都是翔,甚至产生这种愚蠢的猜测。
即使我是这样,但翔不一样。
因为我对他态度太差,他早就跟其他人……配对成功的同校女生培养出感情了吧。
都是因为我拖拖拉拉。
「明莉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呢。该不会忘记了吧?」
没有忘。只是没机会叫。
再说,我本来就不常叫别人名字。
只有在对对方有兴趣或找对方有事时才会叫名字。
实际上,以前我都这么做。
然后现在亦然。
我在这个男人身上,感觉不太到异性的魅力。
他没有不好,反而是个好男人。只不过,我心中的位置全被翔独占了──
「记得啊,你叫缘司对吧?」
缘司露出小狗般的可爱笑容撩起头发。
「太好了﹑太好了。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我很高兴你愿意叫我名字。」
「喔,嗯。」
他会夸我可爱,会说对我感兴趣,却绝对不会更进一步地说喜欢我。
至今以来,我深入交流过的只有翔那种彷佛从冰箱里走出来的冷漠男,从未遇过这类型的男生。
他应该很受一般女生的欢迎。
即所谓的犬系男。
我却不太擅长跟这类型的人打交道。而缘司大概也发现了。
明知如此,他仍旧维持犬系男的形象,全是不想让我真的喜欢上他。
随便玩玩,有上到床就行。他八成这样想。
否则他才不会一直跟这么难相处的我继续有所关联,也不会请我吃寿司。
没有好处。
「顺便问一下,你对我的哪个部分感兴趣?我搞不清楚。」
「我想想喔……你可能会觉得我动机不纯,不过你的长相挺符合我的喜好。服装品味也不错,我喜欢你的穿搭风格。」
我的个性没什么特别,穿得像一般的大学生。至于长相,以缘司那张脸,想追到比我更可爱的女生也绰绰有余。
「身材也很棒,发质又好。」
「啊,别说了,我会害羞。」
「害羞的时候也很可爱喔~」
同样的台词,由缘司说出口和由大叔说出口,感觉截然不同。
明明对他没意思,却会感到难为情。而且他又是个帅哥。
「对了,你之后跟前男友还有联络吗?」
瞒着缘司也没用,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他彷佛能看穿别人的内心,诱使我说出一个又一个烦恼。然后,我现在的烦恼之前也不小心跟他说过一次。
「被你放鸽子的那一天,他好像也被人放鸽子的样子,所以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就这样。」
「哦──那次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不怎么介意。」
「可是竟然会跟前任一起吃饭,你们感情不错嘛?」
「也没有,只是刚好而已……」
「哦?」
我知道听起来像在辩解。
缘司大概也察觉到了,没有继续追问。
想隐瞒什么的时候都会被缘司发现,所以不能乱说话。
「久等了,帮两位上餐。」
在店员送上蛋包饭之前,缘司一直在思考什么事情的模样,不过蛋包饭一上桌,他脸上就漾起笑容。
我在吃饭前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到座位时,缘司喜孜孜地在跟人传LINE。
「抱歉,你在等我吗?开动吧。」
「嗯!我传LINE跟介绍这家店给我的朋友说我来了。」
他高兴地看着手机,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跟之前那种有点假的表情不同。
看起来比跟我聊天的时候更开心。你喜欢的是那个朋友吧?
我吃完不知道吃过几次的蛋包饭,缘司也满意地享用饭后咖啡。
对了,翔喜欢喝咖啡。
他说过他在咖啡厅打工。记得缘司的个人简介上也写着他在咖啡厅打工。
「你也在咖啡厅打工对不对?」
「对啊,你也是吧?」
「嗯。」
「刚才跟我传LINE的朋友,也在同一家咖啡厅打工喔。」
「这样呀。」
那个朋友跟翔的相似处还真多……
我们离开咖啡厅,在三宫中心街闲晃、逛服饰店,消磨时间直到天黑。
到了晚上,我们走在有一堆居酒屋员工在拉客的街道上,寻找那家寿司店。
「找到了,就是这里。」
店内是狭长型的,从门口往左边看过去,看起来很死脑筋的师傅小声地对我们说:「欢迎光临。」
这家店不是回转寿司,师傅看起来对品质很讲究。感觉会端出午餐肉寿司,或者两贯花枝寿司(注:出自日本搞笑团体千鸟的漫才段子〈很有个性的寿司店〉)。
跟师傅成对比的亲切店员,带领我们入座。
我看向就在旁边的菜单,以正统寿司店而言意外地便宜,令人感到安心。
虽然今天缘司要请客,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带我来正统的寿司店,是不是AA比较好……
「尽管吃没关系,毕竟这顿饭是用来赔罪的。」
「谢谢,但我还是跟你说一下,我没有生气喔。」
「因为跟前男友吃到饭了?」
缘司奸笑着开口。原来他还会这样调侃人。
「对啊,说实话我还忘不了他。所以我很庆幸见到了他,这样才能整理心情。」
「意思是,你不打算再联络他了?」
「……嗯。」
那样才对。
因为我们早已分手,彼此现在都有聊得来的新对象。虽然我的对象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的帅哥。
「这样啊,你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一直忘不了他很恶心吧?」
「不会啦。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人,所以我很羡慕你,也觉得这么真挚的感情很动人。」
「是这样吗……」
他的语气难得这么强烈,总觉得我第一次听见了缘司的真心话。
既然如此,缘司玩交友软体的原因,或许不是想约炮。
纯粹是想喜欢上某个人。
「寿司很好吃。谢谢你。」
「我才要道谢,跟你一起吃饭很开心。」
我们走出开暖气的店内,瞬间暴露在外面的冷空气中。
假设缘司想要约炮,请对方吃正统寿司店会不会太不划算了?
他只是纯粹对我有兴趣吗?
「唉,如果你已经决定忘记前男友,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我会让你忘记他。」
缘司握住我的手。
最后一次牵我手的人是翔。
身为可爱系男生,缘司的手掌比想像中更厚实,和翔有点不同。他的手光滑柔嫩,摸起来相当舒服,可能是经常保养的关系。
「总之我们先散散步吧?」
他牵着我的手,从市街走到无人的街道。
这样真的不好。
我心中还有翔的位置,并非真心想要忘记他。
可是,缘司并不坏。
他感觉是真的想谈恋爱,只是没喜欢过人。
既然如此,我是否也该为自己的心意做个了断?
我停下被缘司拉着走的双腿。
「对不起,缘司,我还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缘司似乎凭这句话就明白了一切。他微微一笑地放开我的手,确认起智慧型手机。
「差不多了吧……」
他轻声呢喃,我没听清楚他说的话,正想开口回问时,背后传来着急的声音。
「──光!」
*
我从小就喜欢独处,不会特别交朋友,下课时间不是读书就是睡觉,自愿当一个边缘人。
是光踏进了我的领域。
高一的时候,我们同班又坐在隔壁,所以光拼命找我聊天。
「唉,你是哪所国中的?」
起初我选择无视。
可是,她好像以为我没听见,一直缠着我不放。
「唉,你是哪所国中的?」
「……」
「唉,你是哪──」
「听得见啦。我哪所国中跟你有关系吗?」
我对她这么冷淡,她不可能还来找我说话。以前遇过的人都是这样,我以为光也会如此。
然而,未来的我会逐步认知到,光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你在跩什么啦!」
「……!」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超出常理。
将自己觉得正确的做法贯彻到底。
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统统破坏。
校内的女生着迷于这样子的她。
「喂,藤谷!你不是跑很快吗?接力大赛帮忙当最后一棒啦!」
「我不要!一定会很累!」
「那你不要每天一看到我就死命逃跑!」
每天我们一见面就是吵架。跟现在一样。
不过,我们的关系在高一校庆时突然产生变化。
我和光原本就都是不服输的类型,无法坦率面对对方。
其实我们早就对对方有好感,连吵架都很愉快,每天都期待见面。
「罗密欧和茱丽叶要由谁演~?不用问了吧~!」
虽然我嘴上在制止大家,假装生气,心里却非常期待跟光一起做点什么。
升上高中,我第一次交到这么多朋友。
并非出于自愿,都是光强迫我认识的。感觉比想像中来得好,现在大家也还是我重要的朋友。
于是,我们以那场话剧为契机开始交往。
之后每天都在一起,光说她要练习做菜,希望我帮忙试吃,天天做便当给我。
我诚心发誓不会做出轻率之举。
我们虽然常吵架,次数跟交往前比起来逐渐减少,有时甚至会散发粉红泡泡。
正因如此,一吵起来就会非常严重。
第一次大吵,是因为我在约会当天睡过头。
除了那一天,我总是等人的那一方,因此我以为光会原谅我。错就错在我不该这么轻浮。
「抱歉,我迟到了。走吧。」
「咦?就这样……?我那么期待,你却迟到了……!」
「你平常也都会迟到啊。」
不是的。
光确实会迟到。
然而那是因为她在用心化妆和弄头发,想要变可爱一点,不知不觉过了我们约好的时间。
我则是睡过头。
还是睡回笼觉睡过头。
同样是迟到,感觉却不一样。
一个是因为喜欢而迟到,另一个则是被窝的诱惑胜过对对方的喜欢,因为睡过头而迟到。
两者天差地远,感觉到差异的光一定很不好受。现在我能体会她的心情。
起初道歉时,老实说我没什么诚意。我心想反正光也会迟到。
可是后来我明白了光的感受,知道必须好好道歉,学会附上礼物向她赔罪。
爱情表现因人而异,我认为花费「金钱」、「时间」和「劳力」是很好的方式。
而这是跟光学来的。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正值梅雨季的六月。
那个星期,光的伞在回家路上被强风吹坏。
所以我记得这件事。
我将在约会途中买的伞,送给闷闷不乐的光。
「给你,你的伞不是在这星期被吹坏了吗?」
心意传达到了。
幸好我努力找了适合光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