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的记忆障碍被诊断为车祸的外伤所造成。
『送医的当时,晴香小姐的脑部受到颅内出血压迫。虽然经过手术放血后脱离险境,但被压迫的脑组织有部分呈现物理上的损伤,可能因此失去部分记忆。』
『这……还能够康复吗?』
『记忆障碍分为心因性与物理性。前者只要排除原因,或是精神状态稳定后就有机会自然康复。但外伤造成的物理性记忆障碍,记忆很可能和脑组织一同受损……实际情况我也不能够确定,但请您要有心理准备,记忆恢复的可能性很低。
但值得庆幸的是,晴香小姐失去的就只是近期记忆,关于自己以及家人的名字,这类一般常识都还记得很清楚,学习能力也没有受到影响。以她目前的状况,只要身体康复,对日常生活是不会造成不便的。』
根据医生跟父亲的的对话,大致是这么一回事。
而姊姊失去的所谓近期记忆,大多是暑假中间到出车祸的这段期间。
也就是说──
她的照片被社长上传到Instagram瞬间蹿红的事情。
并因此与高尾碰面的事情。
以及……和哥哥分手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在姊姊脑海里,都成为没发生过的事。
就像是都没发生过,宛如时光倒流。
现在的姊姊就好像……当初那个最喜欢哥哥的她。
阳光、开朗、热爱戏剧,而且……最喜欢哥哥那时候的姊姊。
这样的现实……也给哥哥带来莫大的打击。
「哥哥……」
我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前,试着呼唤哥哥。
里头没有回应。
……在那之后,哥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连准备好摆在厨房的料理都不曾动过。
就这样不吃不喝,已经过了整整两天。
再这样下去实在危险。
我的手伸到门把上。
「哥哥,我开门啰?」
「……住手。」
「可是你已经把自己关了两天吧?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手对着门把一转。
我跟哥哥的房门都没有门锁。
门一转就开了。
「……哥哥。」
他人就抱着膝盖,坐在一片昏黑的房间角落。
「出去……」
脸埋在双腿间的他开口赶人。
我当然没照做,也无法照做。
房间里弥漫着某种酸臭味。
哥哥的头发油得就像是被水沾湿般毛毛躁躁。
乍看简直就像是濒死边缘的动物。
再继续置之不理,这个人真的会救不回来。
我于是跪到哥哥面前,对着他劝说。
「哥哥。我知道你受的打击很大。你一定觉得搞不好是自己甩掉姊姊,才会害她试图自杀,对吧?觉得是自己把姊姊给逼得走上绝路。」
根据事发的时间点,他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我一开始也有相同的疑虑。
然而──
「你只是往坏的方向想太多了。警察说了,根据现场的刹车痕研判,肇事车辆明显是超速违规。因为事发现场没有目击者,所以也不能妄下定论,但也很有可能只是驾驶撒谎想要卸责──」
「所以那又怎样了!!!!」
哥哥放声咆哮。
某种粗涩的,声嘶力竭的嗓音。
「哥哥……」
「我说……时雨你自己也清楚得很吧。那些讲法说穿了,全都是可能性……只是随人解读的假设性说法……!这意思也就是,晴香也有可能是真的企图自杀不是吗!!」
「…………」
「是我杀死她的。」
「不是。」
「就是这样。」
「不是。」
「哪里不是了!除了我以外还有什么原因!能害晴香在当时选择寻短!!」
哥哥挠抓着脑袋。
「我太轻视晴香的话了。没把她『活不下去』的那句话当一回事……不当一回事,就那样甩了她,就是我、害晴香差点没命……!像我这种!一点能耐也没有的草包!差点害死了一个人!!甚至那人还正好是晴香……!!」
「哥哥拜托!请你先冷静下来!」
我揪着哥哥的手腕试着制止他。
接着继续对他说。
「请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事情不见得就像你所说的那样。」
「是啊……还不见得是这样……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晓得了。医生不也说了吗?她的记忆回不来了。这下就等于无法证实。可是、可是啊,时雨……」
哥哥缓缓抬头,往抓住手腕的我看了过来。
以那双通红到像是流下了血泪的眼瞳。
「就算只有一点,哪怕只是零点1%,只要我害死晴香晴香的可能性存在,我就……没有办法承受。我扛不住的。一个人的性命,对我来说,实在不是可以承受的重担……」
失焦的通红眼球颤栗着。
只剩下瞳孔在颤动着,但眼泪却没有流出。之所以没流泪,恐怕是因为他已经没有泪水可流了。
「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努力地、下定决心,说出真话……以为到此结束,终于能有、新的开始……可是、这下子,一切都没了……我不要、再来一次。这种事、我办不到……!
要我再、杀死晴香一次,这种事我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