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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说,颜安看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颜安狠下心也不回头,他往前走,努力不去管身后巨大的水声。
他脚步越来越快,前方就是界树,只要避开魔龙,就能离开万兽林,就能道无妄山断崖中间——
他突然回头,朝弱水奔去。
真的就能将雪无丢下吗?他做不到。
系统在他脑海中发出惊天动地的警报声,可这一次他没回头,任由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颜安跳入弱水,朝被触手弄得浑身是伤的雪无游去,用手中忘尘剑一遍又一遍斩断缠着两人的触手。
他将重获自由的雪无抱住,拼命往岸上游去。
他为暮血腥挡了几次攻击,背上早已是血淋淋一片,他边拦着触手,边安抚怀中的少年:“没事了。”
系统的声音还没停下,但已经从作者偏离人设变成了男主黑化值升高:“请作者注意,男主黑化值提升至百分之九十。”
但颜安没精力去管那些了,他刚踏上岸就吃力的跪在地上,急切道:“我们去界树,避开魔龙进界树。”
他抬眼,见雪无正直直注视自己,眼里全是委屈,他抱怨道:“师尊骗人。”
颜安想撑着忘尘剑站起来,他的手就被少年握住,血红藤蔓从少年袖口探出,将他死死缠住,尖利的倒刺透过衣物扎入皮肉,胸口、后背、手臂、脖颈、下巴,藤蔓在他浑身蔓延。
雪无抱住他,呜咽的哭起来,犹如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他近乎疯狂的喃喃:“师尊不许不要我。”
血藤毒素从伤口蔓延至全身,他眼皮越来越重,很快便陷入一片黑暗。
少年手心覆在紧闭的眸子上,小声喊他:“师尊?”
他继续喊:“师尊听得见弟子说话吗?”
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应他,雪无却突然笑起来,说:“师尊是不是不会不要弟子了?”
少年极度痴迷的将头埋在颜安湿淋淋的胸前:“弟子就知道师尊定是会回来的。”
他拔起忘尘剑,朝大腿狠狠一割,用痛意让自己清醒,背着毫无知觉的颜安往界树慢慢挪去:“弟子带师尊回无妄山。”
回了无妄山,师尊就还是他的师尊,只是他的师尊。
他一步一步,撑着忘尘剑往界树走,脸上扬起轻柔的笑意。
快了,就快出去了。
—
颜安再次醒来时,是在柔软的被褥里。
眼前一切对他来说,是既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
他身处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屋里,床幔从两侧悬挂起来,从他的方向往外看,正对着他的是一扇雕花小宣窗,窗前落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桌案,上面摆着一壶早已冷却的茶水。
往左看,是落地青竹锦缎屏风,还隐隐能见着屏风外半敞的木门,往右看是一层干净整洁的书架。
这里是无妄山西畔,他所居住的木屋内。
他面前还坐着一个身穿青衫,眉眼温和的男子,若是不曾猜错,应当是百草峰峰主常宁安,也是颜安的师兄。
百草峰以医术丹药闻名,常宁安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
男子见他醒了,紧锁的眉头稍微柔和了些,便更透出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轻言轻语问:“师弟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颜安摇头:“没有。”
说罢!他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想要坐起来,但下一刻就浑身发软,险些重新栽在被窝里。
常宁安摇头,赶忙去扶他:“没事就好,你且当心些。”
他去为颜安端来一杯温水,柔声叮嘱:“你身子因为血藤毒,还未彻底恢复,等静养几日就好了。”
说到此处,他眸色凝重起来,正色道:“师弟因为魔气入体,这段时日就莫要轻易使用修为了。”
常宁安脸上有几分自责:“都是我医术不精,不能彻底治好师弟,你安心歇息,莫要太过操心无妄门之事。”
无妄山以机关证道,以暗杀闻名,是无妄门中战力数一数二的存在,虽然在九州,无妄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可树敌实在过多,前来挑衅的也不在少数,而后山处更是连着万兽林。
近些年魔兽动静频繁,各大宗门也总是挑衅,无妄山峰主受伤一事可大可小,但却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颜安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他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不由问道:“师兄,是你将我们救回来的吗?”
且不说万兽林,就算出了万兽林,他和慕雪行也应该在无妄山断崖的半山腰才是,莫不是玉师兄或其他师兄弟将他寻了回来?
“哪里能是我。”
想起来,常宁安也有些感慨,他说:“你还记得无妄山断崖处到我们琼山有一座天梯吗?”
颜安想到那个唯一的可能,嗓子不由一紧。
天梯之所以叫天梯,正是因为高不可攀,数百丈高的铁锁搭建而成的软梯,没有任何外力
', ' ')('的情况下,别说寻常人,就算有修为也极难爬上来?
但他的不可能被玉清河肯定。
“八天前,你那个徒弟,背着你从天梯上一步一步爬上了悬崖。”
常宁安回想起这一幕时,到现在都有些心惊:“他那时候浑身是血,身上没一处好的,你废去他所有修为,他就生生背着你,用凡人之躯冒着毒物扛了下来。”
“我当时为他处理伤病后就自作主张让他在厢房休息了。”
颜安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因为极度的不可置信,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怎么可能?
明明那人的伤比自己还重,在万兽林中,连自己走路都是困难的,怎么能背着自己爬上万丈断崖。
明明,那人所受的伤,都是自己害的,为什么还?
他声音断断续续,喘着气说:“这不可能。”
常宁安轻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觉得不可能,那孩子太倔,腿上都能看到骨头了还忍着一言不发。”
颜安心头复杂无比,他追问道:“那他现在在那里?”
“这......”常宁安眼中闪过异常:“你们回来的第二天,师尊发现他养了血藤,知道你的血藤毒是他下的后,便罚他在后山跪着,如今恐怕还在那里。”
这个故事是原小说中没有的,颜安并不知会发生什么。
可明明,先前在自己面前那般不听话,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医治,怎么还真能乖乖的,说在后山跪着,就真的在那里跪了七天七夜。
他的腿都伤成那样了,身上还有好几处伤,修为都散尽了。
他到底还要不要腿了,还想不想要命了?
为什么当初要把自己弄晕?
明明,明明都脆弱成那般模样了,怎么能那般逞强?
自己当初,可是那样对他。
颜安从面若冰霜,在常宁安惊愣的视线下披上外袍,跌跌撞撞往外跑。
忘尘剑当初落到了雪无手上,如今也没法御剑飞行,只能用轻功快速往后山掠去。
他心头乱做一团,根本不敢想象如今的雪无到底是什么模样。
因为今日出来得太急,还惹得不少弟子侧目,毕竟平日里的谢仙君一贯是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模样,但颜安已经顾不得那些。
他来到后山,远远的,就看到断崖边笔直跪着的少年。
他换过衣裳了,不像之前那般狼狈,依旧是无妄门弟子常穿的白衣,可就算换过了衣裳,白衣上依旧染了血迹。
触目惊心的红在少年腿上、肩上、背上晕开,他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面容之上没有丝毫血色,衣裳被风吹得飘扬。
颜安看着他,硬是生出几分虚无缥缈的错觉,仿佛这个人,下一刻就要从眼前消失。
他呼吸一滞,朝断崖边飞去,落在少年眼前。
雪无见到他时,愣愣望他衣摆,本来波澜不惊的眸子在瞬间泛起水雾,随后变红。
少年哽咽的喊他:“师尊。”
他慌忙擦拭眼角的泪,小声问:“师尊怎么来了?”
雪无欣喜道:“师尊来看弟子了?”
“弟子就知道师尊会来,师尊不会不要我的,弟子...弟子....”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声音也戛然而止,在这瞬间直直倒在了地上。
颜安因他毫无预兆的晕倒不知所措,慌慌张张不顾系统警告蹲下来将人抱住。
就在他准备将雪无抱起来去找常宁安医治时,怀中少年紧闭的眸子却在此时睁开了。
那双眼和从前一样,姿态却又十分不同。
往日漆黑的瞳仁在这一刻变得通红,面对他时的小心翼翼和依赖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双眼是在笑的,可莫名藏着让人浑身发凉的冷。
颜安看到少年薄唇轻启,唇角笑意越来越大。
雪无的手扣住他手腕:“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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