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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度过了枯燥乏味的五日后,距离散修的天劫之期只剩十五个时辰不到。
所幸那些修道者对于亡魂的超度还算顺利,没有延期离开。不然他可能连捡个身体的机会都没了。——在乱坟岗飘荡的清崖如是想到。
转了一圈,地上的尸身不是死太久,就是缺胳膊少腿,受损的部分过大。
眼看天劫将至,也不知道剩下的时间里还有没有机会捡到合适的尸身……总觉得机会不大。
清崖叹了口气,脑中不禁浮现出收留他这几日的那对兄弟。
不行!一旦做了夺舍的事情,那他和那些丧心病狂的散修又有什么差别!
心中涌起的邪念稍稍冒了个苗头,就被清崖掐灭了。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就算是对世间还有执念未了,也不能做违背祖训门规的事情。
若他那个徒弟有朝一日真……真被歹人所害……那也只能去泉下摸摸他的小脑袋,意思意思安慰一下了——毕竟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啥也干不了,也不能怪他是吧。修道之路漫漫,本来就是不断有人离去的,他的小徒弟应该会理解他的吧。
乱坟岗这种地方白天根本没人,有没有新鲜好用的尸身也全看老天爷。清崖飘累了找了颗树挂着,思考起他死前有没有给他的小徒儿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一般最容易夺人性命不死不休的是仇家——他的仇家都被他熬死了,唯一还剩下的那个仇家因为时间过了太久,都不记得和他怎么结仇的了,最后他俩喝了顿酒成了朋友。
没有了仇家的死亡威胁,按照要命程度顺序来说,接下来是对权利和地位的争斗。
照宗门的一贯传统来说,他的小徒弟是会接任宗主之位的。他……他那个温温柔柔的性格……能坐稳那个位子吗?总觉得那些脾气贼大、心眼贼多的客卿、长老、峰主都会仗着他好说话压榨他啊。噢……他苦命的小农奴徒弟。
不过他们宗门的人好像对宗主之位好像都不咋感兴趣……应该不会为了权势加害于小徒弟……不然当年那位子也不会轮到他。
至于其他的祸患……只要小徒弟别去和魔修硬碰硬,不被突破大境界引来的雷劫劈死,好像也没别的啥了——小徒弟不爱出门,遇上魔修的可能比走火入魔的可能还小;他的修为又已到了分神期,要突破境界进入合体期,这不得花个千百年甚至一辈子。
这么细细一品,这小徒弟在他死后,除了日子可能会过得稍微苦点,也不至于特别惨,他好像根本不需要操心。
正当清崖差不多快大彻大悟的时候,一具被草席裹着的尸体被丢在了他挂的树下。
新鲜,热乎,除了脑壳被磕破了其他都挺完整的,快死了马上就要咽气。
哇!他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清崖心里一喜。
没多久,那具尸身中的魂魄离开了躯壳,消散成灵魂本源的微粒,重入聚散的轮回。
能与这具尸身完美融合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瞬,清崖来不及多想,赶紧附身其中。
第一次占据别人躯壳的清崖本以为他能立马站起来开始修炼,没想到刚成功融合,就迎来了一片黑暗,头还痛得要命。
失去意识前,清崖惊恐地想道:不会是他附身的流程不对吧?!
……
清崖醒来的时候,天空一片昏暗,暴雨雷鸣,偶有雷电划过天际,忽明忽暗,像极了妖邪现身时常有的异象,甚是恐怖。
清崖并没有感到害怕,不是因为他不畏惧妖邪,而是因为他现在与一个普通人无异,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头上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但还在隐隐作痛……他实在是没空害怕,他得先去找口饭吃。
他起身的时候扶了一下身边的梧桐树,那颗两人粗的梧桐树竟轰然倒塌,在地上碎成一截截黑炭,像极了被雷劫劈过的模样。
清崖连忙探查神识上的天劫印,上面的期限已和之前看到的不同,变成了七七四十九天。
难道说在他融合身躯、失去意识期间,那道雷劫已至,但是没把他劈死,劈歪了落到这颗树上?这棵树沾染了些许他的气息,也许稍比他凡人身躯上的气息更浓,天劫劈歪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这算不算找到了世间法则的漏洞?脑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清崖站的位置就被雷劈了,还好他闪的快,不然腿估计是保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是贫道的错,贫道不该妄议天道!天道您坐揽苍茫大地,心拥浩瀚星辰,千万别和贫道这种苟且偷生的小蝼蚁计较啊!”
见天雷没有继续劈他,清崖连忙跑路。
……
进了附近的山镇,清崖才发现他的运气并不好——这具身体自带的麻烦未免也太多了。
身体的原主叫娄肖,是个远近闻名的恶臭赌徒,好吃懒做四处骗钱,父母被债主逼得跳了井,妹妹被他卖进青楼,妹妹染病去世的时候,原主还在赌场里与人玩骰子。
手里的钱很快又没了,原主欠债越来越多,还想再赌
', ' ')(',便被债主打死了扔在乱坟岗。
清崖一进山镇,就有人抡着棍子朝他冲过来,喊打喊杀,吓得他赶紧往回跑。
在山中破庙啃别人遗弃的馊馒头的时候,清崖一直在思考:这样的崭新人生有什么意义,想他修行了足足两千年多年,再狼狈都不至于落得像如今这般的境地……这样的重活简直是折磨自己,还不如找个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
正当又冷又饿的清崖脑中全是放弃的念头时,耳边恍惚间响起了熟悉的奶音——“师父……我想你了……”
清崖伸手去触碰那散着朦胧暖光的脸,没有温热的触感,只有穿过便消散了的虚影。
不行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他都没有见过小徒弟最后一面!就算是爬,他也得爬到小徒弟面前说完遗言再死!
清崖愤恨地咬了一大口馊馒头,那股呕吐物的味道冲得他直干呕,但还是强忍恶心咽了下去。
之前他觉得散修都是恶人,现在他觉得散修不仅是恶人,还都是狠人——从云端坠入尘土,在泥泞中挣扎求生,这种巨大的落差感都能忍,真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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