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市面上最昂贵的治疗魔药，并不能快速而彻底地治愈贯穿伤。及至目的地，左胸绷带下方的血肉，仍然在叫嚣疼痛。最里面的肌理血管已经愈合，但外层的脂肪、皮肤还呈现割裂状态。
莉亚给自己按了个白魔法治愈术。因为亲和力不够高，召唤光元素要比暗元素艰涩得多。
她派随从敲门，以莉亚·卡特的名义要求与红房子的主人见面。门内的仆人犹豫了很久，顾左右而言其它，就是不肯传话。
莉亚整理衣裙，亲自下车，微笑着捏造来意。
“克里斯先生昨晚去我家做客，落了件重要的物品。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所以亲自来见他。”
“我本来要去皇宫，与殿下商谈一些事情。总归是顺路，把东西交给他，我就走。”
她拿出人鱼之泪，攥在手心里，只漏出一点璀璨的银光，在仆人面前晃了晃。
“你看，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很多时间。如果延误了我和殿下的会面，恐怕殿下会怪罪克里斯先生了。”
“通传？不必了，浪费时间……”
“我直接进去见他。”
守门的仆人被唬得满头是汗，显然已经相信了莉亚的说辞。可是他似乎还在顾忌什么，摆出一副要哭的表情，磕磕巴巴解释道：“现在这个点儿，主人还在休息，您进去不方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麻烦。
莉亚轻轻皱眉，干脆抬起下巴，骄矜而又恼怒地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我想进就进！”
她一挥手，身后的随从闯进门来，动作迅速地捂住仆人的嘴。莉亚快步进门，身后跟着五六人，遇见阻拦的仆人就上手。短短一段路，愣是杀出了强盗的气势。
进红房子，登旋转楼梯，排查楼上的房间。每个地方都没有艾利克的踪影，目之所见，皆为色调沉重的家具。深红的绸，乌黑的铁，空气中弥漫着浑浊咸腥的味道。
在仆人哆哆嗦嗦的指引下，莉亚来到克里斯休憩的主卧。她推开那扇沉重的红门，踩着厚实的地毯走了几步，望见里间的景象，蓦地抬手制止了随从的步伐。
“都出去！”
莉亚声音发冷，“把门关上，谁也不要进来！”
房门闭合的刹那，她重新迈步，走向里间的床。
这是个被红色浸染的世界。
墙壁的底色是红的，四周悬挂着鎏金边框的油画。每幅画里的内容，都是赤裸稚嫩的少女。她们有的跪坐在地，脖颈间套着铁圈；有的仰躺在海水里，开肠破肚，脸庞依旧带着虔诚迷蒙的表情。画的色调呈现出晦涩朦胧的白，所有细节充满了性暗示。
床帐也是红的。绣着金丝雏菊，半遮半掩落在床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而那张宽大松软的床，同样铺着深红的绸布。衣服凌乱的男人躺在中间，眼睛空洞，表情带着僵硬的茫然与怒气。他的心口破了个洞，血水正在汩汩外流，裤子半褪，腿间的性器已然血肉模糊。
破烂的衣裙随意扔在地上。东一件，西一件。
莉亚移动视线，望向卧室角落。莫亚赤身裸体蜷缩在阴影里，双手死死攥着一柄尖锐的冰锥。装冰的铁桶倒在脚边，融化的冰块和红酒泼洒在地毯上，其间混杂着破碎的玻璃片。
滴答，滴答。
淡红的血水顺着莫亚的胳膊流下来，在肿胀的腿弯勾勒出扭曲纵横的线条。即便光线模糊，莉亚依旧辨认出了许多斑驳交错的伤痕，它们遍布躯体，难以遮掩。
“莫亚小姐。”
莉亚试图靠近她，“你还好吗？”
“……谁？”
莫亚歪头，警惕而又迷茫地望向莉亚。她似乎没有认出人来，紧张地举高冰锥，将染满碎肉的尖端对准前方。
“别过来。别碰我。走开，走开……”
莉亚止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披头散发的少女犹自喃喃诉说着，嗓音破碎难听，吐字艰难：“走开，不要碰我……我不要这样的爱，好疼，这不是爱……”
莉亚从未见过莫亚这种模样。
在《被宠爱的莫亚》里，女主角被描绘得善良又坚强，吸引了许多优秀的男性，因此招致了不少同性的不满与嫉妒。但就算遭遇欺凌挑衅，也没有真正落到狼狈的境地。
而现实中的莫亚，同样获得了众多爱慕。骑士团的名声为她阻挡了绝大多数欺凌事件，她的学院生活过得更顺利安心。由于剧情偏离轨道，她没能和菲利克斯陷入爱河，也没能及时拯救落难的艾利克——可是剧情再怎么跑偏，她也不应该变成这样。
“邪术”，不能保护莫亚吗？
这与莉亚的认知截然不同。
皇家舞会的时候，塔吉娜的兄长试图伤害莫亚，然后受到“邪术”影响，不仅态度很好地道歉，而且还爱上了她。
学院图书馆内，某个高年级男生纠缠莫亚，刚刚表现出暴躁的倾向，就因莫亚的抗拒而变得愧疚。
她理应不被异性伤害，不是吗？
「很好奇？」
陌生嘶哑的怪声突兀响起，贴着莉亚的耳朵桀桀而笑。「好奇小莫亚为什么受伤，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杀了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莉亚倏然回头，抬手释放黑雾丝线！
她的攻击落了空。
不知何时，房间内已经盘踞着浓重庞大的黑影，它扭曲着膨胀着，迅速凝结出人形的头颅与肩胸，而腹部以下的躯体如同怪异的巨蟒，游动爬行。
「为什么莫亚杀死了这位英俊的男士？」
「为什么做爱的场景会变成凶杀地点？」
「为什么小莫亚看起来这么的……这么的惹人怜爱？」
它张开双臂，用咏叹般的腔调唱道，「爱是体贴，是保护，亦是欲望，是自私的表演！是虚伪动听的谎言，是精心编织的陷阱，是杀戮与破坏，控制与伤害！」
大概是很满意这段台词，它笑得乐不可支，腹部的裂口也伸出了样式怪异的胳膊。
莉亚后退一步，踩到了湿冷的酒水和冰块。
面容阴森如骷髅的魔鬼俯下身来，怪声怪气地说话：「我这段台词表演，比起蒂达怎么样啊，婊子小姐。」
莉亚没有被它的称呼激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忍耐着空气中可怖的压迫感，反问道：“你是笼的守卫者？”
居高临下的魔鬼再次发笑，巨蟒躯体在地毯上盘来绕去，尾梢打落深红的床帐。
「正是，正是！」它夸张地行了个鞠躬礼，「吾负责看管肮脏疯癫的巴托伊修德！」
晦涩而冗长的姓名，以一种古老复杂的发音方式读出来。莉亚无法尽数理解，只能勉强拼凑几个简短的音节。
“费查……斯特斯？”
魔鬼眯了眯眼，表情变得阴冷又狰狞。
「别呼唤我，小姐。除非你想和她一样，与我签订灵魂契约。」
它靠近莉亚，额前的畸角几乎要戳到她的面颊。速度太快，莉亚来不及躲避，丝丝缕缕的寒气钻进鼻腔，带来作呕的反胃感。
「你要与我签订契约吗？」
它嬉笑着，忽而又满面厌恶，「巴托伊修德的圣女，味道真恶心。哪怕你主动祭献灵魂，我也懒得吃一口……」
新的称呼出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莉亚掩下怪异的感受，朝莫亚看了一眼。莫亚还缩在角落，对房间内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嘴里喃喃念叨着混乱的话语。
“她和你签订了契约。”
莉亚说，“拥有极其强烈的渴望，才能召唤魔鬼。而你，给了她魅惑的能力？”
「是被爱的能力。」
费查斯特斯并不吝惜答案，「所有种族的雄性，只要与小莫亚接触，就会对她心生好感。至于好感多久能转化为爱意，取决于对象的性格、喜好、习惯以及灵魂韧度——但无论如何，只要时间足够，哪怕是几乎没有感情的精灵至高王，也会将他的目光投向惹人怜爱的少女。」
原书的剧情从未提及这个能力。
《被宠爱的莫亚》只是个冗长的恋爱冒险故事。没有魔鬼，没有契约。它更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忽略了皇室与贵族之间的斗争阴谋，无视了真实的牺牲与悲欢。
魔鬼在莉亚耳边喋喋不休。
「小莫亚本可以过得很幸福。是你破坏了她的幸福，抢走了愚蠢的小王子，干预了她和另一位王子的恋情。瞧啊，她多可怜，被你的巴托伊修德伤到嗓子，好几天发不出声音，像只流浪的雀鸟躲进克里斯的怀抱，却被这男人的爱意伤得疯疯癫癫……」
「你要看吗？你想看吗？看看她这几天过得多么凄惨……」
莉亚又往后退了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脚后跟撞到了铁桶，它骨碌碌滚到床脚，发出刺耳的声响。这声音刺激到了莫亚，莫亚猛地尖叫起来，嘶声喊道：“走开，走开！”
莉亚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有些喘不过气，左胸的伤口叫嚣疼痛。疲惫的大脑神经簌簌跳动着，针扎般的痛楚贯穿整个脑袋。
攻击魔鬼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好在它看样子也不打算伤害她。
没有再作思考，莉亚捡起地毯上散落的裙子，打算给莫亚披上。
然而这个动作并不能安抚莫亚的情绪。混乱间，尖锐的冰锥划过莉亚手背，与此同时，后面的魔鬼伸出利爪，拢住莉亚的头颅。
「你必须看。」
重重迭迭的怪声，刺入莉亚疼痛的大脑。
「来吧，尊贵高傲的蒂达公主，害人的刽子手。」
「敬请观赏这场绝望而美味的戏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莉亚沉入了一片黑暗。
身体变得虚无，呼吸也不复存在。然而很快，她又拥有了心跳，感官，以及陌生得不受控制的情绪。
她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灯火璀璨的宴会大厅，衣着体面的男男女女相拥着在舞池内旋转挪步。穿着红裙的蕾拉懒洋洋倚在长椅里，把玩着高脚酒杯。
空气中流淌着暧昧微温的气息。
一切都很熟悉，熟悉得莉亚几乎要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场假面舞会。
但某种异样的慌张笼罩了她的意识。有个忍耐的哭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办，怎么办……哪里都找不到蓝蔷薇……利奥殿下去哪儿了？”莉亚做了个偏头的动作。
她想看清声音的来源。然而下一秒，她发觉自己无法左右视野。微弱的呢喃声依旧萦绕着，所见景象来回晃动，视线滑过光洁的玻璃酒瓶。
只是短暂一瞥，莉亚看清了瓶面映出的身影。
一个……带着面具，身材娇小却丰满的棕发少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是莫亚。
即便戴着面具，莉亚也能认出人来。
看样子，莫亚正在参加蕾拉夫人的假面舞会。因为弄丢了拒绝骚扰的蓝蔷薇花，又找不见失踪的利奥，所以无比慌张。这种慌张也传染了藏匿于体内的莉亚。
莉亚试着挣扎了下。
她现在并无躯体，仿佛只是一团虚无的意识。呆在莫亚的身体里，与莫亚共享视野，感受，以及思想。
那只魔鬼做了什么？
莉亚默默思考着，她是被带回了过去，还是落入一场复刻的幻觉？
沉思间，莫亚已经在大厅里转了个来回。慌慌张张，泫然欲泣，为未知的处境而感到恐惧。
“利奥殿下，您究竟跑哪里去了？”
莫亚喃喃自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的眼眶浮起泪水，视野变得朦胧模糊。
莉亚不太适应这种错乱感。同时拥有两份情绪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莫亚的感受太强烈了，汹涌而又敏感，时刻冲击着莉亚真实的情绪。
——利奥在楼上的客房。
莉亚试图开口，理所当然的，她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莫亚仍然在大厅内彷徨搜寻。直到撞进陌生男人的怀抱。
“啊，抱歉。您有没有受伤？”
男人戴着狐狸面具，只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态度很温和，动作也足够绅士，第一时间扶住了莫亚，然后退开半步说话。
您怎么了？
丢了蓝蔷薇花……没关系，只要有男伴在身边，不会有人打搅您。
如果感到不适，就陪我说说话吧。刚好，我也没有女伴，现在有些困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陌生男人表现得无可指摘，仿佛一个教养良好性格保守的贵族。
可是，真正保守的男人，会单独参加这场放纵的假面舞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