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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照常是文化课。
王忆觉得感冒症状有所缓解,就坚持着去上课。
学生们很感动。
他们也有感冒的,一个个拖着大鼻涕。
于是课堂上接二连三的响起‘吸溜’、‘啊tui’的声音,偶尔还有人咂巴嘴!
这把王忆整的很无奈。
咋了,还尝尝咸淡?!
午饭是榆钱饼子,那么多新鲜榆钱不吃可不行。
上午王东喜给他送来一棵白菜,于是王忆让大迷糊来糊饼子,他切了白菜然后拿了一扎粉条,准备来个白菜炖粉条。
粉条在岛上不少见,每年过年队里都会主持着做红薯粉条,红薯是岛上收获最多的农作物。
白菜炖粉条没什么好吃的,可王忆用猪油来起锅,他一舀就是两大勺子的猪油,粗略估计得一斤多,白菜粉条下锅立马出香味,加上八角调味那更是香气扑鼻。
榆钱糊饼子做法有简单有复杂,简单就是榆钱掺和点玉米粉或者地瓜面高粱面之类的贴在铁锅上烤熟,复杂点的就要往里加佐料。
大迷糊只会简单做法,用榆钱和杂粮面搅和均匀准备往锅子上贴。
“浪费了。”一个声音响起。
王忆扭头看到个瘦巴巴的中年人在嬉笑。
他对这人有印象,大胆夫妻给他相亲那天他在祖祠前的磨场看见过这人,这人挺嘴碎的,名字叫漏勺。
漏勺笑嘻嘻的站在门口看,说:“榆钱糊饼子这么做不好吃,可惜王老师一锅白菜炖粉条了。你要是把榆钱糊糊里加上点花椒面和盐,那糊出来的饼子才好吃。”
他从兜里掏出个纸包小心的打开,里面是花椒面。
大迷糊一把拿走了,说道:“谢谢啊。”
漏勺急眼了:“不是,我没答应给你呀。”
“我知道。”大迷糊把花椒面倒入了糊糊中。
漏勺叫道:“你知道你还用?”
大迷糊说道:“你给王老师了,我这是给王老师贴饼子。”
漏勺愣是没话说。
他气哼哼的看着大迷糊,最后挽起袖子说道:“我跟你个迷糊蛋没什么好说的,你让开,我亲自给王老师贴饼子。”
大迷糊立马让开。
他还对王忆说:“漏勺做饭好吃。”
漏勺得意:“算你会说人话。”
他又讨好的对王忆笑:“王老师灶上有油吗?锅边抹点油再糊饼子,这样能糊出锅巴来,香呢。”
王忆把油壶递给他,漏勺顿时忙活起来。
他厨艺确实高超,杂粮面糊糊活好在手里转一圈就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圆饼。
一个个圆饼糊在大铁锅周围一圈,错落有致、很有美感。
大迷糊烧火。
随着干柴塞进灶膛,里面的火焰熊熊燃烧。
白菜炖粉条开锅了,汤汁翻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飘起的白汽里是猪油的香味,助教们带着碗筷分列门口两侧期待的往里看。
漏勺盖上锅盖挥挥手:“去去,赶紧回家吃饭去。”
王新钊冷冷的说道:“是你该回家吃饭,王老师这就是给我们做的饭,我们是助教,跟着他吃!”
漏勺不知道这回事,他吃惊的看向王忆:“真的?”
王忆笑了笑不说话。
漏勺这人在队里是狗不理,他管助教吃午饭的事早就在队里传开了,学生们都把这事告诉家长了,家长们也都期望着自家孩子能成为助教。
在这种情况下漏勺都不知道这消息,足以证明队里社员对他的排斥多厉害。
火候差不多了,锅盖掀开,菜香味和榆钱香味一起翻滚出来,说实话王忆还是第一次吃榆钱,味道很独特。
铁锅四周的榆钱饼子贴的很好,一个没掉,全稳稳当当的贴在了锅上。
这让王忆高看漏勺一眼。
铁锅贴饼子一般不刷油,刷油后饼子贴不住。
可漏勺愣是做到了。
榆钱杂粮饼子颜色不好看,是黄褐色中混合着青绿色,不过味道还不错,学生们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个饼子。
王忆给大家伙发饼子,一人两个饼子一碗白菜炖粉条。
学生们拿到后说一声‘谢谢王老师’,然后高高兴兴的跑回家与家人一起分享。
王丑猫留在灶上吃。
他母亲没了父亲是强劳力要出海中午不回来,所以没人管他。
锅上的饼子不仅贴住了还烤出了锅巴,锅巴硬硬的脆脆的,王忆挑了个大的给王丑猫。
王丑猫蹲在门口先咬了口锅巴片,‘咔吧’一声响,满脸的满足:“真香。”
大迷糊也坐在旁边吃了起来,嘴里念叨:“榆钱贴饼子,吃了长脑子,再吃大白菜,脑里生文采。”
王忆闻言哈哈笑:“行啊大迷糊,你还会顺口溜。”
大迷糊说道:“我小时候,嗯,我那时候还没有
', ' ')('迷糊,我爹春天就给我做榆钱饼子,然后就这么说,他说我以后就能有个大脑袋、做个有文采的人,嘿嘿,然后我就记住了。”
“他说的话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他的样子,其实我也不大迷糊,就是脑子被烧坏了。”
王忆舀了些粉条给他,说道:“那你再记住一句话,吃上白菜炖粉条,一生开心乐逍遥。”
大迷糊立马跟着念了起来:“吃着白菜炖粉条,一生开心乐逍遥。”
王忆也在门口坐下,同样一手饼子一手端着一碗菜。
榆钱饼子味道还行,主要是他用的是杂粮面而不是简单的玉米面或者高粱面,这样的口感和味道都要更好。
再一个他第一次吃榆钱,很独特的味道很新奇的体验,这让他吃的很起劲。
漏勺想坐到他旁边,结果老黄劈了个叉坐下了。
这把漏勺气的够呛:我的地位连狗都不如?
他凑活着坐下,脸上赔着笑:“王老师,你看我这个厨艺怎么样?我糊饼子不太在行,我在行的是做大锅菜。”
王忆不动声色:“你厨艺挺好,怎么了?”
漏勺赶紧说道:“那王老师你能不能跟支书说一声,把我调过来给你煮菜?我跟你说,你爱吃海鲜,我也很会做海鲜,我给你做!”
王忆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漏勺赔笑道:“有必要当然有必要,王校长,你看咱这么大的学校,你一个老师带这么多学生多辛苦?那个教书任务就很艰苦,结果还要做饭,这不是更辛苦啦?”
“再一个咱这么大的学校,加上大迷糊也只有一个半教职工……”
“你什么意思?”大迷糊不高兴的放下碗,“你凭什么说王老师只是半个教职工?”
漏勺:“我草,大迷糊,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他又对王忆说:“王校长你明白我意思,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把我也收进学校里,给我算弱劳力也行,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欢做菜,我来管咱大灶,你看这多好?”
王忆将最后一块榆钱饼子塞进嘴里,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这个我说的不算,你去跟支书说一声吧。”
他其实挺认可漏勺的厨艺,可问题是他机密太多,漏勺这人太机灵,让他来管大灶不大安全。
漏勺绝对不会想到,阻碍他获得这份心仪工作的原因竟然是自己太机灵!
他看着王忆离开急眼了。
他想去追王忆,结果老黄嗖一下子钻到他跟去歪头呲牙咧嘴的斜睨他:“呜、呜呜!”
气的漏勺只能骂:“狗仗人势!”
天气好,王忆拉了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然后王向红字背着手过来了:“王老师,我想跟你谈一个学校人员方面的问题,方便吧?”
王忆说道:“方便,是什么问题?”
王向红轻轻咳嗽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我今天来是帮人向你求个情……”
一听这话王忆大为诧异。
漏勺真敢去找支书?
而且还真说动了支书来给他求情?
王向红说到这里没继续说而是看他的意思,于是他便问道:“支书你觉得让漏勺来管大灶合适吗?”
“漏勺管大灶?”王向红一愣,“这是什么事?”
王忆也一愣:“你不是帮人来求情的吗?不是帮漏勺?那是帮谁?”
王向红说道:“帮王东宝家那捣蛋孩子王新米,他不是让你开除了吗?”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学校是你来管,我虽然是支书也不该插手,但是吧,我党和组织上一直有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政策,这个政策能够达到弄清思想、团结同志两个目的。”
“王新米调皮捣蛋应该受到你的批评和惩罚,可是你直接把他开除了……这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听完他的话王忆明白了他的来意,原来是为王新米的事来的。
王新米欺负招弟那件事属于校园霸凌,性质恶劣,不过确实达不到开除标准,当然王忆没开除他,只是把他劝退了。
但王新米和他爹王东宝都不懂劝退什么意思,以为这就是开除,就这么跟王向红说了。
再一个那种事也达不到劝退标准,王忆之所以施以辣手是为了立威。
自从他做出劝退王新米的举动后,高年级的学生都老实了,再没人敢去欺负人。
还有就是王忆那么做也是给招弟出头,他得完成自己对队长夫妻的承诺:有人嘲笑他们家孩子,那自己绝不会坐视不管!
现在战略战术目的都达成了,王向红又来求情,王忆便借着这个台阶下来了:
“支书你误会了,我不是开除他,我是劝退他。”
王向红明白劝退的意思。
他犹豫的问道:“是不是还是有些严厉呢?他欺负女同学应该受到体罚,可是到不了退学的程度吧?”
王忆说道:“支书,有些孩子做起恶来比大人还要过
', ' ')('分,因为他们不懂事,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
“王新米对招弟做的事是很过分的,如果不是我劝退他,那他的所作所为就会劝退招弟,让招弟不敢也不想继续上学。”
“不过考虑到王新米的出发点和动机并不恶劣,他只是想戏弄女同学和标榜自己的能耐,加上又有你的求情,那我可以变更对他的惩罚,由劝退改为在家反思一周。”
王向红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那我明白你的用意了,这样,一周也太短了,让他反思十天吧。然后再给他一个劳动教育的处罚,罚他给队长家里上十个工!”
王忆没想到老支书下手还挺狠,连劳动教育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这惩罚比单纯的在家反思要合适,他自然答应了下来。
王向红顿时高高兴兴的离开。
下午劳动课,王忆领着学生们去撸榆钱给补贴家庭生活。
学生们这可就高兴了。
榆钱好吃,每当榆钱季到来他们都得去撸榆钱。
不过那都是利用课余时间劳动,如今可以在劳动课上撸榆钱,就意味着课余时间能多玩一会了。
于是王状元整队,给学生们分组送上山。
学生们分成十个组,大带小、男带女,大孩子爬树折树枝小孩子撸榆钱,女孩子负责监察爬树学生的安全,各司其职。
午后阳光洒下。
春雨洗涤了天空、洗涤了云彩也洗涤了空气,阳光变得格外灿烂,暖乎乎的照在学生身上,给兴高采烈的学生们增添了几分活力。
在学生们欢声笑语中,榆树枝不断落下,有馋孩子迫不及待的撸一把生榆钱在嘴里,咀嚼的满嘴生津。
也有学生撸了树叶互相打闹,撒的绿叶到处是,海风一吹席卷起来满天飞。
看着这一幕王忆心头忽然浮现起一句诗。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很应景。
他笑吟吟的看着学生们折腾,偶尔有学生动作危险他就喊一声‘不准这样’。
学生们很听他的话,立马会老实下来。
王忆没有过分的去约束这些孩子。
他们不会总是孩子,也不会总是这么无忧无虑。
所以若是有无忧无虑去获取快乐的时光,那他允许孩子们去放肆的享受一下。
这些经历会变成记忆。
这种记忆是有温度的,是可以温暖人心甚至治愈一些伤痛的。
王忆相信这里某个人在日后某一天在遭遇生活毒打时会想起今天的一切,那他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慰藉和力量。
这是他的愿景。
他领着学生漫山遍野的游荡,雨后山林潮湿有菌子长出来,这一般是夏秋温热时节才有的事,但春季的山上偶尔也有发现。
学生们找到了几朵白蘑,数量不多,却够王忆炒一顿的。
另外山上多有竹林,春季雨后会有春笋拔出,队里组织了妇女上工挖春笋。
两方人马相遇,妇女们便找几个嫩笋塞给王忆。
王忆笑:“这是好东西,回头我腌点酸甜笋给学生们当早晨喝粥的小咸菜。”
一听这话上工的孩他娘们更来劲了,纷纷往自己孩子兜里塞春笋然后叮嘱他们:“给王老师送过去,小心被让支书和文书看见了。”
说曹操曹操到。
文书王东喜倒是没来,但在大喇叭上广播起来:“喂喂、喂喂,王老师,哎,王老师听见了吗?请你马上去码头,邮电局的张同志给你送来了一个箱子,有人给学校邮寄了东西……”
“我再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
“不用重复了。”有嗓门大的妇女大声喊:“人王老师又不聋,你说一遍就成了,省着点电吧,省着电给王老师下工说书用!”
王忆很疑惑。
又有人给自己邮寄了东西?谁邮寄的?自己可没有办邮寄业务!
于是他让王状元带队、让王新钊负责学生安全,他拔脚去了码头。
码头上张有信跟王向红又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事情不大对劲啊,天竺斯坦跟高卢那边达成协议了,他们花三十亿美元向高卢买40架幻影2000喷气式战斗机并有权自己生产110架,这都是先进飞机。”
“嗯,他们还跟苏俄买米格27飞机,北约和华约两头吃,他们不怀好意!”
聊着这话题两人情绪低沉下来。
王忆迈着轻松的脚步走过去笑道:“怎么了?不就是天竺斯坦买了点飞机嘛,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反正日后他们都会摔下来。”
“再说了,一个国家国防和军工要想强大,一定不要有买办思想!外国的封锁是好事,他们有个哲学家说了一句话叫‘凡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更强大’,此话尤其适用于国防工业!”
“凡是对我的封锁,必使我更有动力去突破封锁!外国人不卖给我们先进战机我们就自己造,造
', ' ')('出比他们更先进的战机!”
张有信迟疑的问道:“就咱的技术,能造出来吗?”
王忆坚定的说道:“一定能,你少喝点酒,那你有生之年一定能看到这一天!”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容易鼓起干劲。
张有信顿时神采飞扬起来:“那行,我等着这一天呢!来,这是你的箱子,从沪都来的,应当是你沪都同学家里给邮寄的?”
王忆吃惊。
自己沪都有个屁的同学!
他看向箱子。
一个寻常纸壳箱,上面印着粗大的黑字:沪都各种名牌香精与香料为您提供方便,品种繁多,配套齐全,价格低廉,代办托运。
这是什么?
他抱起箱子看快递单。
地址和信息都没错,竟然真是邮寄给他的,收件人写的正是王忆老师!
他再看发件人。
顿时。
一道惊雷出现在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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