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道:“不否认便是承认。记录在案。”
刘瑾冷哼一声:“无所谓。”
李东阳又道:“安化王的证词你看过了吧?你是否承认?”
刘瑾道:“随便。”
李东阳重复了一遍:“不否认便是承认,记录在案。”
杨一清拿出了刘瑾党羽的名单:“这份党羽名单你是否有异议?”
刘瑾一声高呼:“缺了两个人!”
杨一清问:“谁?”
刘瑾道:“我的党羽里有两员干将。一个是内阁首辅李东阳,一个是东厂千户常风!”
“我掌权四年,发出的政令无数。李东阳若不是我的党羽,身为首辅的他为何一条都没有驳回?”
“至于常风。他儿子常破奴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不过区区三甲二百多名。若常风不是我的党羽,我怎么会将他的儿子在四五年内提拔为正三品顺天府尹?”
刘瑾只说常破奴,却未言及黄元。他是怕常恬跟着受牵连。
即便沦落到阶下囚,他心里还装着义女常恬。
杨一清连忙道:“刘瑾,你不要胡乱攀扯!常风曾在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斥你,因此跟王守仁一同被贬贵州龙场驿。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党羽?”
至于李东阳,杨一清却没法帮着说话。
人家刘瑾说得对。你李东阳这几年事事对刘瑾唯唯诺诺。比真正的阉党还听话呢。就算是阉党骨干张彩,尚有顶撞刘瑾的时候。
旁听的文官们又开始聒噪:“刘瑾真是该死,疯了的狗乱咬人!”
“这样的狂徒还审他作甚?直接凌迟便罢。”
刘瑾转头看向众官:“你们这群文官小人!我掌权时,这些话怎么不见你们说?”
“我事败了,你们便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
“再聒噪,我得好好想想我的党羽中还有谁。有没有漏了你们!”
“呵,你们今日还穿着官服,说明你们以前都给我行过贿赂!给我行过贿赂的人,算不算我的党羽啊?”
此言一出,文官们立刻噤若寒蝉。
刘瑾又望向李东阳:“你们说我利用厂卫栽赃陷害诛杀官员,我认。说我弄权我认。说我任用私人我也认!”
“但你们说我参与安化王叛乱,我不认!安化王分明是我逼反的!我怎么可能协助他谋反?”
“若不是我派了周东度、安惟学去清查西北军屯,安化王又怎么会暴露出他的狼子野心?”
“在安化王叛乱之事上我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我刘瑾身上有一堆毛病,但我忠诚于皇上。我干的事情,有九成是皇上默许、暗示或直接授意的!”
仇钺抓过李东阳手边的惊堂木,狠狠一拍:“我就知道,你会把事情往皇上身上扯!”
“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不动大刑怎么成?来啊,廷杖伺候!”
常风却制止了仇钺:“且慢!咱们先停审,商议一番如何?”
仇钺很敬重常风。恐怕常风说屎是香的,仇钺都会附和真比龙肝凤髓还香。
仇钺点击点头:“是该好好商议一番,如何给刘瑾用刑。”
常风道:“先将刘瑾压下去。旁听的文官也都站累了,先离开大堂,喝口茶歇一歇。”
不多时,大堂中只剩了六位主审官。
常风建议:“不能这样审下去了!得改明审为暗审。刘瑾一张嘴就胡乱攀扯。旁听的文官们不知道会生出多少谣言。”
仇钺附和:“对对对。刘瑾都把自己干的坏事扯到皇上身上了。有辱圣名!”
李东阳赞同:“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杨一清打了个哈欠:“明审暗审无所谓。横竖最后的结果都是刘瑾被凌迟!”
常风道:“既然是暗审,我就不用参与了吧。我得忙活查抄阉党家财的事情。”
“我与刘瑾毕竟有二十五年的交情,该回避还是要回避。”
张永赞同:“对。也省得有人说三道四。”
李东阳拍板:“那好,改明审为暗审。常都督就先去忙抄家的事情吧。我们五人审刘瑾足矣。”
常风出得锦衣卫,来到了焦芳府邸。
权力是最好的延寿药。
焦芳当次辅时,虽已七十多岁却精神矍铄,看着至多六十来岁。
如今却是垂垂老矣。身着布衣的焦芳在尤敬武的催促下收拾行李,准备还乡。
常风走到焦芳面前:“焦次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焦芳唯唯诺诺:“常帅爷教训的是。”
常风看着焦芳上了还乡的马车。敢拿刀在长安道捅大学士的一代朝堂混子就此落幕。
说句后话,焦芳还乡之后还算长寿,但没迈过八十四岁的阎王坎儿,以八十四高龄无疾而终。
尤敬武道:“义父,焦芳的家财查抄的差不多了。”
常风问:“有多少?”
尤敬武答:“白银两百三十万两。黄金四万两。田产两万亩。房产二十一座。另有婢女两百人。”
常风道:“魏彬魏公公刚刚兼管了内承运库。把这些金银家产都交接给魏公公吧。婢女送教坊司。”
尤敬武有些愤愤然:“皇上为何不让咱们动西厂督公谷大用?若抄了谷大用的家,数目不会比焦芳少。”
常风叹了声:“谁说不是呢。”
晌午,常风回了府用午饭。
一家人聚齐,唯独少了常恬。常恬还在刘瑾府邸里为刘景祥守孝。
常破奴道:“爹,皇上已经准了我和姑父自请降职的奏疏。今日吏部下了公函,降我为大兴县令。我姑父降为礼部仪制司员外郎。”
常风微微颔首:“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二人降职不是坏事。有时候退便是进。”
“凭你们二人跟皇上的关系,迟早还会升上来的。”
“对了,你姑姑还在刘瑾府上?”
常破奴点头:“嗯。”
刘笑嫣接话:“我去劝过她了。她执意要给刘景祥操持完四七。”
常风叹了声:“唉,由她去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