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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瞳眸灵动狡黠,满身从容风骨,看着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培养出来的。
大约也是郭氏子弟。
荀彧修养极佳,从来不会小觑任何一个人,哪怕他看着不过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哪怕他看着就是在街上招摇玩闹。
他起了一点兴趣,抬手制止荀壹,亲自下了马车。
而后走到少年对面的小木椅上坐定:“算卦,测字都可以吗?”
少年道:“是,看您喜欢哪一种。”
荀彧沉吟道:“那便测字罢。”而后提起一旁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圖”字。【图的繁体字】
那少年只是瞧了一眼,挑眉道:“公子今日想要办的事,恐怕有些难啊。”
荀彧自然好奇:“哦?和解?”
那蓝衣少年道:“圖,从结构上来说:从囗,从啚。囗为范围,是阳翟城;啚为“鄙”,意为艰难,曲折多。”
“您要做的事,应当是要在这阳翟县中找寻一位人才。”少年道,“是吗?”
荀彧闻言,眼中添了一分惊叹之色:“正是如此。”
那少年便是一笑,继续道:“在下观公子下笔从容不迫,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是以出门前公子已认真规划、慎重考虑过如何这件事。”
他神在在的,“奈何围中虽多口,口中却无才,必行劳而无功,反受庸人嘲笑。”
荀彧听罢此言,微微怔忡了一下。
他凝眸细细打量这名少年,见对方不闪不躲地与自己对视,缓缓笑了:“多谢公子指点,再下受教。”
他不说自己信或不信,起身便带着荀壹离开;身后小少年也不问他信或者不信,迤迤然将脊背靠回木椅里,看起来像是在等下一个客人。
一刻时间后,荀彧被郭图热情地迎入屋中,与他谈经论道。
郭图确实才学过人,两人闲聊时引经据典信口拈来。但在不少事务上,他的看法别出心裁。
他说:“在下听闻荀司空辞官归乡,正在劝说荀氏一族迁出颍川、前往徐州朐县,可有此事?”
荀彧若有所思:“是,原来此事已传遍颍川了吗?”
其实也可以想到,应当是荀氏族中的大人们在决定迁族之后,给他们在颍川的好友都寄了信件,准备在这段时间里一一拜访道别。
这是好事,近来族中进出之人多了不少,说不准这些人中就有与荀氏看法一致的人,跟着一起搬迁呢?
郭图笑了。
他的这一分笑容并非善意的微笑,反而带着一点意味难名的讥诮神色。
他道:“众所周知,颍川乃是四战之地,战乱起时必有争端。然此地既是兵家必争之处,朝廷自然也会有应对举措。正如黄巾军叛乱之时,陛下即刻派遣皇甫将军、朱将军前来平定叛贼。而这,也是其余诸郡鲜少有的待遇。”
黄巾军起义时,朝廷派遣皇甫嵩与朱隽收服豫州,这第一站就是颍川,就连南阳与汝南都排在后面,足以彰显颍川的重要性。
“若是因此逃往徐州,将来战乱起时,朝廷先派兵至此而延误其余郡县,迁族之举未免因噎废食。”
他见荀彧神色不变,似在沉思,又侃侃而道:“再说荀氏八龙何人也,若要效力也应选择簪缨世家。那糜荏虽居国师之位,做出了几件利国利民的事,但也仅是如此罢了。”
“不过一介商贾,如何比得过士族气魄与底蕴?荀氏竟也愿意投入他的门下,为他效命?”
他挺胸昂着脑袋,就差把“本公子看不起那姓糜的”这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荀彧闻言不置一词。
他淡淡瞧着郭图。眸光冰冷,心底怒意勃发。
郭图或许的确有才,但他的矜骄与傲慢,贬低他人时的洋洋得意,甚至对于身份地位盲目追求、而枉顾真正有才之士……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与他成为同路人。
荀彧起身告辞,郭图亦未挽留。
走出大门时,荀壹的面色还有些难看:“公子,他怎能如此……”
荀彧摇了摇头,截断了荀壹未尽的话语。
世人皆知珍珠昂贵,却总有分不清珍珠与鱼目之人,他若是与这些人置气,怕是会被直接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