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前他只想匡扶汉室,因为他首先是汉臣。他知道汉室江山必亡,但当真正面临这样的事,他只希望自己能出一点力,叫大汉延续下去,哪怕仅能多延续一天也好!
可是糜荏点醒了他。
他要延续的,究竟是大汉的天下,还是大汉的皇室?
这个问题,他从前没有想过。但在那之后,他明白自己想要延续的,是盛世太平、海晏河清的大汉,而不是将大汉弄成满目疮痍、遍体鳞伤的皇室。
那就从他手中开始吧。
只要能为百姓带来真正的幸福,即便成为背叛皇族的罪人,亦在所不惜。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糜荏发现了,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睛安慰他。
便在这时,內侍敲响了他的宫门,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袁绍用计逼退韩馥,夺取冀州,并对青州、并州出兵。
已是十月,冀州天寒地冻。
袁绍坐在府中暖炉边,享受着火炉的温暖,一边舒舒服服地喝着温酒,嗤笑一声将诏书丢进火炉中:“九品中正制,那姓糜的倒是想得出来。”
郭图淡淡瞧着火舌吞噬诏书,嗤笑:“说到底,搞这阵仗不过是为了与王允争权夺利,到底是低贱的商贾出身,只看得见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如今州牧您已夺取冀州,只要趁此机会一并拿下并、青二州,哪怕糜荏占据长安,您也不必再怕他了!”
先前袁绍联合韩馥麾下谋士,逼迫韩馥让出冀州,韩馥不肯;八月他又与公孙瓒联合,公孙瓒从幽州出兵胁迫韩馥、他继续命人说服韩馥。
这是他版图的第一步,得到冀州之后他当然不会像当初承诺那样,与公孙瓒平分冀州。
他深知糜荏在长安,一边要对付黄巾军余党,一边要安抚、收服西凉兵,暂且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便听从沮授的建议:
一边命人以冀州内乱、待平定后再做分割为由稳住公孙瓒;一边命麾下部将张郃、高揽进兵青州,命颜良、文丑西击并州北山,打算以最快速度屯兵青、并二州。
在夺取冀州之后,他的兵力勉强达到八万。若是能再吞并这两个州,他的兵力至少能达到二十万。
届时再挥兵兖州,攻取糜荏的大本营徐州,他哪里还用得着害怕糜荏?
所以他杀了朝廷派来罢免他的人,那劳什子的九品中正制,他当然更不会听从。
他靠在软榻上,似笑非笑道:“姓糜的以为他是谁?”
“汉室风雨飘摇,他想做第二个董卓,也不看看当今天下的局势。这人早在酸枣时便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还想藉由朝廷叫我听命于他?”
“呵,一介琉璃商贾——他也配?!”
他身边,谋士郭图微笑道:“州牧说的是,天下人看不出他的龌龊,但在图的眼中,他与您的区别正似地下的烂泥与天上的云彩。”
“图,静候您平定天下。”
这马屁拍的好,听得袁绍浑身舒坦极了。
袁绍笑道:“还是得仰仗先生,方才打败那姓糜的。”
两人说着,相似一笑。双目之中如出一辙的奸猾与狡诈。
……
袁绍之所以有恃无恐,完全因为对于糜荏而言,目前情况不大乐观。
糜荏虽然收编董卓麾下十余万西凉兵,但一半兵马需要驻守边关,另一半在他招安下,令李傕、郭汜领兵对付黄巾军。只是入冬之后兵马困顿,暂时无法攻破对方;
大抵是受朝堂变动的影响,从九月开始,早年投降糜荏的休屠各胡又起纷争。他们似乎遗忘糜荏当年带给他们的恐惧,各族首领纷纷带领麾下骑兵劫掠并州、冀州各郡,并州牧丁原领兵平叛;
兖州各郡内斗打的不可开交,兖州刺史刘岱杀了桥瑁之后更想杀曹操,结果消息败露,被曹操反杀;
袁术与刘表也数次交兵,袁术略占上风……
整个天下都乱了。
朝堂之上,焕然一新的文臣集团也日日催促糜荏解决这些问题。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没有抱团施压,但这一声音已盖过了其余所有。
就连天子都走到他面前,扯扯他的衣袖:“糜将军,你能平定这些叛乱吗?”
很多东西他听不懂,但各处叛乱他还是懂的。等到他们之中决出胜负,或许就会杀到长安来,像董卓一样挟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