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商朴匆匆离京,本以为不过是暂别些时日,不想第二年得到的,却是他与淑旻的死讯……那种感觉,至今想到仍觉痛心,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若不是瀚儿和承华还小,我也想放他们离京……”晗成帝无奈苦笑,“可如今这形势……恐怕我不得不逼那孩子速速回京了。”
商靳慢慢沉下脸,神色凝重,良久,他缓缓吐出口气,声音染满了苍凉,“祺儿,你当真想好了?”
“……许久没听大祭司如此唤我,母后与月儿等我良久,如今也是时候了。”晗成帝苦笑着点头,起身向外间走去,“我去看看瀚儿。”
漱玉宫内很安静,木华正在廊外与一众宫女撷花,见晗成帝忽然到来,一时都有些吃惊,手中的花落了满地,急忙都垂首问好。
“不必多礼,我与木妃有些话说,你们且退下吧。”
宫女们也不捡地上的花枝,全都行了礼。整齐地退到外间。
漱玉宫中更静,只听得到春风掠过花叶的轻响,木华眨了眨眼,跟着他缓步走进廊下。低声笑了笑,“瀚儿睡着了,陛下是想见他?”
晗成帝放轻了脚步走进去,隔着纱幔远远望了望,仍旧走到外间。“木姑娘,有些事情要告知你。”
木华微微变色,咬了咬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时辰前,川儿带着林儿仓促离京,与之几乎同时的,是西北各郡国为乱的折子送入了京城。”晗成帝在几边坐下,看着青瓷瓶内的一枝桃花出神。
“清明祭典在即,两位殿下为何仓促离京?”木华也乖巧地坐了下来,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
“那孩子赌气。”晗成帝将目光从花上移开。“他一心以为大祭司要伤林儿。”
木华沉吟不语,她只是听闻寒林身子十分虚弱,又知道他们两人感情极好,一时也猜不透晗成帝的意思,噎了许久,才低声劝慰,“殿下也是关心太子妃……您别责怪他……”
“我并不想责怪他。”晗成帝苦笑着摇了摇头,微哑的声音里泛起一丝苦涩的滋味,“木姑娘可知道,先皇后是如何病逝的?”
“听闻先皇后是诞下太子殿下之后。体质太过虚损,才……”木华不解地抬起头,难道是晗成帝是因为亡妻之故,才不予以责怪?毕竟清明祭典在即。如此离京,可不是小事。
“那些不过是传言罢了。”晗成帝忽然将瓷瓶中的那枝桃花拈出,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事实是……当年我与月儿归京不久,玄铁林有人入宫查探,恰好与我们相遇。月儿担忧他们图谋不轨,强行使用神血的力量,虽然逐退那些人,自己却也受了极大的损伤,此后一直缠绵病榻,直至过世。”
木华第一次听闻此事内情,一时惊得无话可说,愣愣地盯着没了花枝的瓷瓶,好一会儿才哽咽出声,“原来……祈天宫的祭司……都是在用自己的性命……”略微一转念头,心中越发紧张,“难道太子妃也是……?”
“可以这样说。”晗成帝点了点头,“月儿过世后,我想过很久,如果我知道后果,当时会不会阻止她那样做……?可是那个时候,我只知道她是祈天宫的祭司,对付玄铁林是她的职责,却忘了她亦是我的妻子。”
“所以……陛下才不愿责怪两位殿下离京之事?”木华只觉心头也被狠狠地剜了一刀,她为那个薄命的女子难过,又似乎意识到自己也将遇上什么可怕之事——从晗成帝唤她那一声“木姑娘”时,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
晗成帝仍是静静拈着那枝桃花,望向纱幔出神,“凤灯郡那里也有玄铁林之人盘踞,京城很快就会不平静……瀚儿还小,将他留在宫中不妥,我会另寻可靠之人照看他……木姑娘,京城不是你留的地方,我会为你安排下以后的日子,离京吧……”
木华死死咬着唇,手中绞着帕子,尽力不让泪流下来,“木华听凭陛下安排……”她不知道为什么难过,或许是因为要同幼子分开……又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可怕之事……
“好,你只需收拾些衣服簪环,明日便会有人来接你。”晗成帝见她应了,略微舒展了眉头,看着手中桃花,“这世间重瓣的桃花虽多,却极少见九瓣的——这宫中,也只有月儿当年亲手植下的那一株,木姑娘可愿转赠与我?”
“陛下随意。”木华低头拭泪。
晗成帝轻轻叹息一下,缓步向着掩在花木深处的流珠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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