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南歌一边步下台阶,一边蹙了眉,寒林这些年来留在雾霭林,除了薛瞳偶尔前来陪她说上一回话,几乎不会再见其他人,平月此时前来拜访,难道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寻她?
平月微微颔首,压低了声,“南歌前辈,玄林中的那一道封印有些异动。”
饶是南歌再平淡,听到这话仍是不禁一顿,“此事当真?”
千年前界灵之乱结束后不久,玄铁林就掀起过一场动乱,因为灵族与其他生灵有些不同,而人类的巫者又并非等闲之辈,因此就算是伏羲派出的仙神都对此有些束手无策,唯有那时任着钧天部将军之职的重华遗孤因为与灵族同出重华一脉,才能以手中利剑略微抵挡一些。
钧天花了许多心思企图屠灭玄铁林,甚至不惜以魂力铸成一柄凶戾的佩剑,能够重创灵族,因此俗名唤作“灭灵”,此剑藏了她半数魂魄,与她同生共死,她以此剑自刎身死后,此剑愈发凶戾,除授业恩师剑君九霄外再无人能够靠近,因此只得封存在重天的宫殿内——不过这些于当时的钧天来说,委实都是后话了。
钧天身为灭族遗孤,性子极为狠辣,听闻手中一柄剑与一支枪使得比尊师剑君还狠上几分,她既是说要屠尽玄铁林,自是要说到做到的,因此当时就用计在玄铁林设下了一个霸道的封印,牵制住玄启,让他从此再不能踏出玄铁林一步,若不是此后她与伏羲有些争执,赌气投入轮回去了,今日玄铁林能不能有这样的声势,还真有些不好说。
一晃千年过去,就算是石头上的刻字也都该磨灭了罢?这些旧时的恩怨爱恨自然也将要被人遗忘了,但平月今日淡淡的一句话,又将这些古老的故事重又引回了记忆之中。
玄林中的封印亦是钧天动用魂力所设,既然封印有变,自然说明这魂魄的主体也有些变故。
“你的意思是……钧天的魂魄很可能苏醒了?”南歌扶了扶额,当年他与淑旻前往京城,便是希望在伏羲察觉此事前寻到钧天,可惜当时那一缕强行进入轮回井的倔强的魂魄还沉睡在茫茫人海中的不知哪一人身上,他们最后也未能寻到她。
平月点头,面色有些凝重,“遗孤原是重华族人,应当与灵族亲厚,却不想当年被伏羲欺骗至此,最后还落得个伤情自尽的结果……今次,灵族是务必要在伏羲察觉之前寻到她的。”
“虽是如此,那剑封在天宫,我们既然能从封印中得知此事,伏羲自然也知晓了。”南歌蹙起眉。
“……因此现在便是比谁动作更快的时候。”平月越说下去,面色越发凝重起来,“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下去,故而主上希望前辈能够暂且将商小姐留在这里,她毕竟是玄铁林的黑巫,主上并不想伤她。”
南歌敛起眸子,这些年来,玄启一直都在寻访钧天的下落,这次得了如此准信,他自然不会再容一丝一毫的失手,只怕这京城他是必定要攻下了……
“前辈,此中可有难处?”平月见他不语,微微抬头望向远处的竹屋,那点幽蓝色的灵火正在檐下的灯笼中跳动。
“……玄启真不想伤那丫头?”南歌一手轻轻叩着另一侧手臂,“他们的身上有彼此的契定,让他小心些罢。”
平月愣了愣,他虽知道翟川和寒林感情极深,却也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在彼此身上留下灵契,出了一回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当日在祭坛上,薛瞳阻止寒林自尽时说的那句“一死三命”原是这么个意思。
“主上自然不会去招惹玉琰,这一点倒是无须担心。”平月抿了抿唇,眉间微微锁起一点,“但这一次主上实在不容得此事有失,我离开林中时,他也吩咐过,若是商小姐一意阻拦,那便只能将她当作叛出玄铁林的弟子……诛杀。”
南歌默然,玄启的确已经很是顾念情义,寻找钧天之事本是灵族与伏羲之争,原该与这人间、与祈天宫都无甚关系,偏偏钧天的魂魄竟是投生到京中去了,京中若是乱了,那整个人间都会乱,再加上界灵出世火上浇油,只怕真不会比千年前那一次动乱轻。
深深叹口气,“我会劝寒林,你们尽量别与祈天宫和皇室起冲突。”
“前辈还是瞒着商小姐为好,她那性子……”平月摇了摇头,忽地抬眸看着远处,不再说下去。
迷蒙的雾气中,灰衣的女子缓缓步下台阶走开,祭衣上华丽繁复的凤鸟纹案渐渐在青霭中清晰起来。
寒林低低苦笑,眸子里干净如水,“……抱歉,你们说的那些,我已经听到了。”
平月无奈一笑,定定看着她苍白的俏脸,“商小姐既是听到了,那么,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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