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旅馆的双人床被两具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拥挤,时隔多年以后都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更亲密的时刻了,寂静的呼吸平息了丹尼尔多年以来的耳膜间的白噪音,漫长的潮汐打开了窗户,把西西里乡村的阳光一并照射进来,D大调卡农也许会理解这件事吗?他睁着祖母绿的眼睛,看着达蒙。达蒙好像还跟过去一样,又好像还是被时间带走了许多岁月,但达蒙依旧英俊,丹尼尔没有闭上眼睛,他弯着右臂垫在脸下当作枕头,此刻也许连空气里的一丝风都可以哄骗住他。
“我太想你了。”丹尼尔说。
“太娘了,丹尼,我不记得我有个外甥女,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揍你,要是知道你这么啰嗦我都不会来见你。”达蒙自己自顾自说了一大段,他没有听清达蒙是否笑了一下,接着达蒙忽然说:“ehere。”于是他感觉到达蒙把手伸向他的肩膀将他紧紧抱住,下颌垫着他的头发,一直用手抚摸他的头发,指尖的力度,丹尼尔感受着这一切,他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的血亲行为,拜托,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抱在一起像两个同性恋,他俩一开始连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耶稣基督看到大概会想死两次的。
“你怎么忽然变这么重,你简直有一吨重。”
“耶稣基督啊,你还是把嘴闭上吧达蒙。”
熟悉的对话。丹尼尔想。熟悉得简直是令人怀念。他绝对不能告诉达蒙这个,否则这家伙又得蹦出两句扫兴的话。
然后他听见一声叹息。那是叹息吗?声音太小了,他不确定。记忆里达蒙很少有这样的行为。
“我还记得,1957年10月10日,我陪老头子到巴勒莫的拉斯帕尔马饭店参加首次黑手党首脑会议,那几天我还跟一个来杀我的杀手提过你考上了哈佛。”
那天对于意大利黑手党历史是个特殊的日子,分别来自美国和意大利的黑手党代表团在巴勒莫着名的拉斯帕尔马饭店召开了首次“黑手党首脑会议”。会议做出了许多战略性的决策,其中就包括处决、重组纽约方的首领、建立黑手党政府等等。自此,意大利黑手党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向整个意大利乃至欧美大陆。
“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跟杀手聊天的习惯。”
在他掀开嘴唇之前丹尼尔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怎么会这么想?”达蒙提高了声音,果不其然开始埋怨,“你找个大点的棺材把我放进去吧。”丹尼尔确信现在达蒙绝对翻了个白眼,“他说那里的商科不如麻省理工,他妈的他怎么敢?我让他吃了五颗子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丹尼尔都不知道该不该笑。为了不让他们再一次吵起来,丹尼尔明智地没有顺着有关黑手党的话题。
“厉害啊,达蒙。”丹尼尔敷衍道,“所以呢,你要表达什么,五颗子弹,你给了个杀手一个豪华待遇。”
“小鬼,得了吧,你知道我的意思,操你这个像是比我年纪还大的语气。”
他依然能感觉到达蒙种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的头发。
也许血缘有相吸性,他们虽然是舅甥,是叔侄,但他们也是父子,他们像兄弟,他们甚至像情人。其实他们知道这有点不正常,但是只是有点不正常而已,他们只是有点亲密,这没什么。对他们来说不正常才是正常,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都这么想。让这三年都见鬼去,他们都这样想。丹尼尔到现在依然能够闻到达蒙,能够感受到他,经历了刚才饮鸩止渴的临时标记,丹尼尔甚至知道达蒙身体的哪些部分会因为渴求而坠胀发痛。但他们又好像仅仅只需要这一个拥抱,这一次轻松的谈话,为了这个拥抱,这次谈话,哪怕会坠向地狱深处,把手伸到火中。
他听见达蒙说:“来,和我说说,安德莉亚怎么样?”
“你不是知道吗?”
“你来讲肯定不一样。”
既然达蒙想知道,丹尼尔闭上眼睛想了想,“她很好。她乐观善良,喜欢运动,喜欢艺术,我想这跟她的父母有很大关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们每周会和莉亚的父母聚一次餐,聊天都是聊足球、圣诞节、超市打折。”
“你喜欢吗?”
“我说不上来。”丹尼尔贴着达蒙的脖子,躺在达蒙怀里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一样,“我可以让自己和他们聊到一处去,可我依然感觉和他们隔了一整个世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也许你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达蒙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又很模糊。
“是吗,也许吧。”丹尼尔抬眸看着达蒙的下颌线的轮廓,“我们以后就会像其他人的家庭一样对吗?我是说我们两个。”
其他人的家庭。多么奇怪的词。他们需要成为那种东西吗?他们真的需要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对不对?我对过去格蕾丝那件事感到抱歉,丹尼。”
他沉默了一会,“追诉期都过了,而且我也不无辜,格蕾丝最后骂我是个冰岛操了伦敦生出来的家伙。”
他想达蒙此时是有点懵住了,花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我得说,你错过这个女孩太可惜了。”
是谁当初说意大利男人只能娶意大利姑娘啊。
丹尼尔没有放过刚才的话题,他继续着那个话题,“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呢,我们以后是不是逢年过节见一次面,我会带着我的孩子们去阿什顿庄园看你,我们的孩子也许还会玩在一起。”
“丹尼,其实我都没想过你还会回去,我也没想过你会和你的妻子说阿什顿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为什么不呢。”丹尼尔轻声说着,“他们会知道你,也必须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