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陆霖惊讶之下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只能又像小动物一样缩回角落里。
在主人身边不过短短一日,从未有过的关怀让他坠入了幻境,直到这一刻才如梦方醒——原来主人身边从来都不止我一人。
心里堵得慌,晃晃悠悠的马车让他又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坐在破旧的渔船里,狭小逼仄的空间、周围的绮香浓烈得发出恶臭,鱼腥味伴随着海风的腥咸,让人忍不住作呕,苦海无涯,蜷缩在船舱里的自己随着海浪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的痛苦里带着茫然,不清楚自己的酸涩从何而来。
马车转眼便到了地方,太子在宫外的私宅设宴,似乎只请了靖王。
两人下了马车,接待的下人皮笑肉不笑地将人迎了进去,陆霖察觉到对方的轻蔑,低下头默然不语,色厉内荏的渠清此刻也夹紧了尾巴。
两人被内侍引着进了一栋小阁楼,阁楼上书“清晖”二字,正中央舞姬正在跳舞,丝竹之声袅袅亭亭、水袖招展、酒香四溢,正是温柔乡中富贵年华。
主位是一位公子哥儿、年纪轻轻却蓄着两撇胡须,一身淡紫色饕餮纹王袍,天庭饱满、仪态万方,此人便是太子。太子身后是一席灰袍的长发老者,脸上挤满了皱纹、涂着厚厚的口脂、叫人一眼只瞧见了他那张大嘴,这是那个姓余的公公。左下角坐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头戴雀金发冠、一身月白暗纹锦绣袍,小脸肥嘟嘟的,玉雪可爱宛若金童。
赵靖澜则在右首下位陪酒。
陆霖不敢抬头,匆匆一瞥便跟着渠清跪地请安。
太子“咦”了一声,放下酒杯上下打量,问道:“这便是陆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赵靖澜一边点头一边斟酒:“正是。”
太子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嗤笑道:“模样是不错,倒也不至于让你发那么大的火。”
赵靖澜只能赔笑道:“臣是个粗人,哪里憋得住火气,让太子见笑了。另一个叫渠清的,我府上论姿色便是他了,殿下可还入眼?”
渠清的姿色确实上乘,透着一股子难言的清雅、柔中带媚,太子瞧了几眼,这才往座椅上一靠。
“不提了,一个奴才而已,不值当你往心里去。”太子大方随和,丝毫没有底下人盛气凌人的架势,言下之意是早就不计较靖王打死人一事。
这话赵靖澜也只能听听。
这半个月以来,西北战事越来越激烈,自己上书请缨的折子递出去却杳无音信,查问之下才知道是宫里有人扣了下来。文先生所料不错,自己势单力薄,皇帝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如今想见一面都难。
形势逼人,京城又不比战场,他有心大展拳脚,最终却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
整个京城都如静水深流一般,表面上毫无波澜,实际上暗流涌动。赵靖澜不得不低头,他此时再不敢冒进,文先生提议,既然已然错过了时机,不如多等几日,因此直到前几日他才开始向太子示好赔罪,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私宴。
“殿下贤德,臣心里却始终过意不去,这两个孩子倒还干净,府上也调教好了,殿下喜欢就留在身边做点粗活,不喜欢就赏给余公公,若是不收下,臣寝食难安。”赵靖澜言辞恳切。
太子此人,最是两面三刀,在皇帝和群臣面前立下“贤德”之名,私底下却疾言厉色、什么手段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对方果然没有接话,反倒对着身侧的人问道:“老余,你说这两个人本宫能收吗?”
垂手侍立的余洪忙躬身道:“主子这便问倒奴才了,奴才不敢答。”
“今日是私宴,你放心说就是,本宫不会怪罪你,靖王自然也不会。”太子言笑晏晏,似乎不以为意。
余公公抬眼瞧了太子脸色,缓缓道:“奴才妄言,主子们姑且当个笑话听听。靖王殿下处置犯上的家奴天经地义,王爷若是为了此事赔罪,那主子可不能收这两个孩子,若是看在兄弟情分上送个私奴来伺候,那主子不收便是失礼了。”
这话一出,三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太子夸道:“你瞧瞧他这话说得,体面周到,话不说明白,改明儿传出去,还以为本宫仗势欺人了。”
赵靖澜点点头,附和道:“是臣狭隘了,自然是为了兄弟情谊。”
话说到这份上,赵靖澜便敬了一杯,他一饮而尽,太子则浅浅呡了一口。酒毕,太子并未吩咐下人带走两个私奴,反而语重心长道:“本宫说句心里话,二哥没有去老三那里,我是真的高兴。”
“殿下是储君,又有宁太师辅佐,臣虽然愚钝,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赵靖澜感恩戴德,又表了次忠心:“臣些许有一点蛮力,太子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千万开口才是。”
太子凑近,附耳小声道:“二哥若是能替本宫除了心腹大患,本宫自然感激不尽。”
赵靖澜心下一动,太子根基深厚、又背靠宁家,按理说不该如此畏惧澄王,如今听起来,竟然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澄王一死,自己这把刀,不知道能落下什么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臣有心效力,却不知有何良策?”
太子但笑不语,侧头看到下首那位小公子用完了膳正在擦嘴,连忙问道:“吃饱了吗?还想要点什么?”
那小公子转了转眼珠,伸手指着桌上的酒杯道:“我想喝那个。”
太子笑道:“这可不行,你爷爷千叮万嘱,不让你喝这个。”
小公子嘟嘟嘴,随即伸手指向陆霖:“四哥,那我想要这个。”
赵靖澜诧异地抬头,太子看了他一眼,立刻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才多大就想养私奴?小萝卜头。”说罢宠溺地捏了捏小孩儿的脸。
小孩儿似乎有些不满,别开脸跑到赵靖澜背后:“不嘛,我就要!四哥这也不给那也不给,我不和你玩了!”
两人顿时哭笑不得。
太子琢磨着小孩儿没什么定性,估计是相中了陆霖的模样,他原本便无意留下这个宫里赏下来的私奴,老二不懂礼数,他也得顾及皇帝颜面:“二哥,本宫这儿也不缺人伺候,既然他喜欢,不如就送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