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背负洁白羽翼的天使惊慌失措,从云上失足落下,愤怒地扬起翅膀,与人类们狠狠撞在一处。
地狱的恶魔军团经过残酷的地狱之门,渡过危险的彼岸长河,也来到了村子,加入了战争。
天使军团和恶魔军团悍然对冲。
黑白双色的羽翼疯狂地厮杀战斗,光与血雨混杂飘落,大河翻涌,天穹失色,万物凄凄哀哀,尽皆被恶魔之血污秽,被半神之泪枯萎。
天神不知所踪,似乎并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发生。
最终,人类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他们摧毁了天梯,将天梯之上所有战败的天使发配去了更低于天堂,更低于人间的地狱。
撒旦宁准遵照战前的诺言,率领恶魔军团带着战败的天使们离开,并没有继续参与天堂诸事。
天梯消失了,强权毁灭了,一切似乎都欣欣向荣起来。
人类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村子,开始完善制度,开始重新生活。
之后不知过了多少年。
被带入地狱中的天使们开始传递出哀求的信号。
即使不再有天梯之上与天梯之下的区分,他们也仍希望重返天堂,不愿永留地狱。他们表达着自己的改过之心,祈求人类的怜惜与原谅。
村子里举行了一场民主的会议,最终会议定下了一个全新的巡查日,与全新的巡查标准。
每年的巡查日,人类将会前往地狱,检查地狱中天使们的改过情况,合格,则批准他们重返天堂,不合格,则任由他们滞留地狱。
一架梯子出现在了村子与地狱之间。
崭新的,漂亮的,好像与以往截然不同的。
黎渐川看着那架梯子的形成,心底一阵一阵地出现恍然。
他没有参与进战争与村子的建设,早在战争开始时,他就被梦境渐渐地拔高了视角,飘上了一片隐蔽而遥远的云朵,置身事外,从村子里的梦中人变作了村子外的漠然看客。
他感受不太清楚自己的存在了,身体不见,他好像变成了一缕依偎着云朵的清风,无形无相。
身体的感知虽然因此消失了,可他脑海中关于这处梦境的一些混乱的思路,却在因此而逐渐变得清晰。
上帝宁准无声地出现在云上,同他一起望着村子里的变化。
“这也在你的安排之内吗?”黎渐川以清风环绕着上帝宁准,风声传递出他的话音。
“神是全知全能的。”
上帝宁准笑道:“我的孩子,看到现在,你发现了什么?”
黎渐川不答反问:“那架梯子毁了吗?”
上帝宁准叹息道:“毁了,但又有新的梯子出现了,不是吗?不论被摧毁多少次,这架梯子永远都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是很小很小的,亦或是很大很大的。”
黎渐川静止在上帝宁准身前,清风隐隐凝出人形。
这处梦境发展到这个份上,就算很多似是而非的隐喻和暗示还没有将其背后的究竟浮出水面,可有一个梦境的核心问题却已经显而易见地,被宁准近乎作弊似的推到了他的面前。
除非黎渐川是傻子,否则不可能再看不明白。
“正常情况下,所有进入梦境的人,最不会担心的就是如何离开梦境。因为入睡即可入梦,而醒来自然就是梦碎。”
黎渐川的风声低沉:“从进入这个梦境开始,我也像所有入梦之人一样,从来没有去思考过该怎么离开梦境。可这里并不是普通梦境,我也并不是普通入梦,我很清楚这一点,进来的同时,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去思考离开的问题?”
“我认为自己一直保有足够的警戒心,但事实上,从我选择进入这个梦境时起,我就已经被‘蒙蔽’了。”
他将这个问题从一堆混乱的深奥隐秘里缓缓抽剥出来。
“这种‘蒙蔽’不是突兀的,混乱的,相反,它非常遵循逻辑,只是会将逻辑内的某一种可能性无限放大,并合理化。我进入梦境的目的就是寻找梦境领地埋藏的线索和秘密,于是这种‘蒙蔽’就抓住了这一点,放大并合理,让我只顾着追寻线索,追寻秘密,从而下意识忽略了离开梦境这个问题。”
“在我真正找到线索和秘密前,这个问题大约都会被这种‘蒙蔽’利用我自身的意识压抑潜藏起来。”
“我不会主动想要离开,在得到我想得到的事物之前,也不会主动去联络携带的精神细丝,因为我已经将它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