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还没有恢复愿望世界的记忆,对魔盒游戏第一周目的一切都浑然不知,只能依靠最终之战的碎片对眼前这个曾经屹立于魔盒游戏巅峰的老熟人的行为和目的,做出少许猜测。
在那场最终之战确认开启时,冷酷无常的自己,狡诈而野心勃勃的fraudster,沉默寡言的fools,都默认着拯救全人类于水火这个说法的可笑,都默认着自己对成神对摆脱低维生命状态的渴望和追求,仿佛无尽虚空之上坐着的不是三名人类,而是三个早已被欲望吞噬殆尽的野心家。
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fools呢?”
黎渐川问:“你在最终之战,又究竟遭遇了什么?还有,你是怎么得到这些全息视频的,真实世界,第一周目,第二周目……你知道了多少?”
“等等等等,一次性问这么多,真当我还活着,还老当益壮?我连大脑都没有了,这缕精神细丝也苟活不了多久,慢点来行不行?”
fraudster忙抬手告饶,无语地叹了口气,道:“解谜多了,我还是习惯按我的节奏,先说第一百个魔盒的事吧。你在最终之战开启时,问过我,我在第一百个魔盒里看到了什么。”
“当时我没有回答你,也觉得不该回答你。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在里面看到了未来。”
“无论中间经历过多少分岔,但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的未来。”
黎渐川立刻明白了。
“你见到了末日……”
“对。”fraudster道。
“我相信命运,可从来都不打算受它摆布,所以我当时就把它当成个屁,给放了,完全没记在心上,或者说,是我以为的,完全没记在心上。”
“我们三个人的最终之战,都是单人副本,我不清楚你们的最终之战是什么情况——这里的全息视频,还有刚才的‘我’,之类的,就像你之前猜的那样,是根据你的内心投影来的,只有你能看见,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在我和投影之外,这里还掺杂了第三种力量,你能看见多少,看见什么,就取决于它,我只知道它与魔盒游戏本身有关,具体的无法探知。”
“总之,我不清楚你们的最终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的最终之战,就是让我一次一次地在这段未来里挣扎,循环往复。”
“我当过团结人类的捍卫者,也做过无所顾忌的独行侠,我是出现于人前的领袖,也是隐没于幕后的政治家,我强行扭曲过科技树,也用近乎魔法的能力榨取过魔盒的力量,堂皇的大道或剑走偏锋的疯狂邪路,我都尝试过。但无论我走出怎样的岔路,走出多少条岔路,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将如大地上奔涌的河流一般,终汇入同一片海洋。”
“万物死寂,人类文明像一粒尘埃,飘落在神明脚下,连一个象征性的喷嚏都招惹不来。”
“king,据说你也去过白夜研究所,看过那件实验品给出的未来,你明白这种感受吧?”
黎渐川注视着fraudster,没有说话。
fraudster顿了顿,神情有些恍惚地啧了声:“哦对,你还没有恢复多少记忆……挺好,这种感受能忘就忘了吧,感知太多,早晚都会沦陷。或沦陷于对未知强大的向往,或沦陷于对自身卑弱的绝望……像以前在排行榜上来来去去的那些家伙一样,太可悲。”
“反正,我败在了那场最终之战里,到最后,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游戏与现实了。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我的结局或许比死亡更可怕,于是在又一次寻求岔路失败后,我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也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适合躲在一间阴暗的小屋里,无声无息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我将这一缕精神细丝抽离后,选择了一个颇为盛大的落幕仪式,把自己当成烟花,炸了。”
“哈哈哈哈……king,你肯定不相信,虫豸一样完全无力撼动最终之战分毫的我,炸成烟花时,竟然能把副本炸出一个洞来!”
“他妈的,这么大——这么大一个洞!”
fraudster高兴地比划着,手舞足蹈。
“我的这缕精神细丝就是从这个洞里钻出去的,”他道,“但它无法独自存活太久,所以我用一件奇异物品将它和我在现实世界的身体勾连了起来,做成了一艘船,放逐到魔盒游戏的汪洋中,飘荡于一个又一个副本间,试图寻找复活的机会。”
“不过事情当然不会这么顺利,魔盒游戏认为我扰乱规则,潘多拉也出手干预,我错失了方向,还没来得及真正离开我那场最终之战的战场,就掉进了我循环往复的某一条岔路的时间线里。”
“那条岔路,就是你现在进入的这局游戏。”
“魔盒和潘多拉紧随我而至,令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由一条线,演化为了一个面,成了真正的副本。”
“而我,也被迫融进了副本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消磨成一条真正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