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效仿谁,融合所有魔盒给予祂沉重一击,却因此耗光了所有能量,导致魔盒融入他体内的力量投影出现了刹那的抽离,是眼前这只蝼蚁做出的最愚蠢的事情。
失去了力量投影,他就不再是魔盒的代言人,也不再受限制他们三方的法则的庇护。
祂终于可以吃掉他了。
祂等这一天,也已经很久很久了。
像是已经看到了这场决战终将迎来的胜利的曙光,造物主纵声发出癫狂混乱的尖啸。
尖啸蔓延,令战场上所有尚有意识的生命都不可避免地陷进了谵妄的梦境。
他们啃咬着自己的躯体,撕扯着自己的精神体,滑向崩溃的深渊。
阴影已爬上宁准的双眼,中枢大脑退无可退,瞳术带来的幽秘光彩也在宁准的瞳孔内渐渐衰亡。
造物主自飞毯的上方降临。
祂显露出了愉悦的气息,祂即将完成这场有些波折与瑕疵,但仍称得上成功的狩猎。
保持着最后的谨慎,祂缓缓靠近了自己的猎物。
忽然。
咔哒一声轻响。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缭乱的呓语、狂乱的嘶叫、歇斯底里的哭嚎,和难以名状的、沉重虚妄的喘息声,齐齐戛然而止,变作瞬息空茫的寂静。
爆炸的能量、崩解的伪神、破碎的维度,夜色,阴影,心脏,消散的五色稻,断裂的闪电通道,与不甘放弃的、濒死挣扎的玩家,亦定格成了一出荒诞离奇的默剧。
这寂静与凝固只有一刹。
在这一刹里,造物主看到了阴影里的那道身影。
他的战衣已涣散为雾,他的肩发落满了象征死亡与腐朽的灰蝶,他从抽象而虚幻的泥泞深处爬出,以一个漆黑的盒子,封印了一颗心脏与一团恍若人脑的阴影。
人无法以神的力量杀死神,却可以以人的意志禁锢神。
造物主很迟地领悟到了这一点。
在祂最后的感知里,祂看清了他,也看清了他们。
这是一瓶浑浊的水,中间浮沉着大多数。
有一些下落的、沉沦的,是永远的泥土残沙,只会附庸,只会顺从,只会在风霜刀剑里弯下脊梁,侍奉权力的边角,甘愿成为被剥削的羔羊,以毛顺性柔为骄傲。
而那些向上的、奋起的,则是明亮璀璨的星辰。
它们不愿被淹没,不想被打磨,它们不服平静的水,只会不屈不挠地奔向辽阔的天。它们不是永恒不灭,也不曾毫无动摇,可当黑暗来临,它们依旧会闪耀,会汇聚,会变作漫长的银河,无边的星海。
一颗星会熄灭。
但银河不会,星海不会。
“人类。”
造物主模糊地想着:“我们曾经,也是人类……但是,没有任何人类,可以永远都是‘人类’……”
“你们也会看到的……你们,我们,都曾努力过,可是……”
“结局,从未更改。”
无声的画卷里,阴影如晨雾,渐渐消散。
混乱平息,夜色褪尽。
千疮百孔的苍穹一点一点地亮起,有一碧如洗的蓝,有千顷万顷的光……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加利福尼亚湾秘密实验基地里,超维能量失控带来的爆炸终于到来。
强光自小女孩体内汹涌而出,率先淹没了与小女孩相拥的一尊血肉蜡像。
再接着,它漫过高台,漫过金属,漫过人体与岩土,轰隆隆一声,摧毁了一切。
真正的死亡到来时,彭婆婆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她无法接到小女孩的眼泪,无法听到小女孩的呼唤,也无法看到小女孩最后的笑容。她只走马灯般,看见了自己混乱的一生。
那些真实的,被安排的,又被她疯狂冲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寥寥的光彩,一半落在她为之奉献所有的事业上,一半落在一道道虚幻的身影上,那是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和她的女儿。
拨开所有虚假,她见到了真实世界苏乐乐与彭慧君的最后一次相见。
苏乐乐诉说着她的理想,双眼中闪动着绚烂的光,彭慧君表达着她的忧虑,面孔上流露着严肃而又恐惧的神色。
她想追上她的脚步,成为像她一样实现理想、拥有价值的人,哪怕为此舍弃一些东西。而她则害怕失去她,她只想保护好她,古板而又不近人情地让她去走安稳安宁的轨迹。
谁对谁错?
彭婆婆无法评判。
她只是忍不住去想,假如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好好学会一件事,珍惜眼前人。
“紧急撤离!”
“紧急撤离——!”
爆炸一层一层上涌,整个实验基地地动山摇,响彻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