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干净了。
没痣,没痘,没疤,没印,如果忽略男人略显粗糙的皮肤和各类毛发,这具身体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如初生婴儿一般洁净无瑕。
可正常人从小长到大,不可能一点磕磕碰碰都没有,留不下任何疤或印,也不可能一颗痘一颗痣一点瑕疵都不生,仿佛从未在尘世行走。
干净,就是黎渐川发现的这具身体最大的异常。
因为开请神路第一日不能照镜子,所以黎渐川能仔细查看的只有自己的正面,背面求助了外援。
当然,外援宁博士得出的检查结果也与黎渐川一致,没有什么发现,一切都非常干净。
“可以再仔细……看看。”
红绸扫过肩头,黎渐川微微侧头,感受到数根冰凉而修长的手指贴上来,像调皮的游鱼,像危险滑腻的毒蛇,一寸一分,若即若离,滑过他紧绷的肌肉与热度惊人的皮肤。
一点舌尖探来,红绸散落半覆的口鼻在轻轻抽动着,深深闻嗅着,陶醉而痴迷,好似曾无意间吸食到了隐藏在这具身体深处的某道甘甜美味的灵魂,因而欲罢不能,悱恻哀怨。
黎渐川腰腹的肌肉倏地一耸,好像品尝到了来自精神深处的颤栗。
在绞缠上来的手指与唇舌即将滑向前方时,黎渐川及时抬手,攥住了宁准微长的头发。
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将他与自己撕开一道缝隙。
“不用了,”黎渐川无情地拒绝了更多的检查,“先这样,之后的事我会注意。”
宁准被拽得微微仰头,像只深夜引诱村汉却反被擒住的妖狐,不知悔改地显出兽类的凶相与欲求。
黎渐川无奈,手指收紧,将人按来,结结实实亲了亲,才退开,坐在床边,屈起长腿,开始穿衣服。
眼下的宁博士即使精神有残缺,也照旧非常容易地被这一套操作安抚了。
他收起狰狞,又缠过来,帮黎渐川拉外套拉链。
或许是宁准的手指带来的凉意太重,拉链划过喉结的某个瞬间,黎渐川感觉脖子莫名痒了一下。
他抬手摸了摸,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穿戴好后,黎渐川放下床帐,将自己所在的空间变得更加私密,然后尝试召唤榆阿娘所说的已融入自己体内的强大武器。
有关这件武器,它虽是黎渐川续写在手记里的,也与轮回之主脱不开关系,但实质上,黎渐川对它并不了解。
他所知道的,关于它的信息,几乎完全来自于榆阿娘。
比如榆阿娘说,这件武器疑似轮回之主的一块血肉,现今应当是符刀形态,比如榆阿娘曾看到,这次时间线或轮回的自己在刚到欢喜沟的凌晨就前往村尾绒花树,好像早就知道这件武器藏在那里一样,将它挖了出来并融进体内。
等等之类。
可这件武器实际如何,怎样召唤与收容,自己又是怎样得到它的,他一概不知。
也不能去询问他人。
所以,召唤武器这件事,他只能和宁准坐在床帐里,摸着石头过河,多加尝试。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武器召唤他只尝试了一次,就成功了。
没有任何特殊的手段或仪式,他只是心里想着那件武器,试探性地默念了声出来,就突然掌心一痛,仿佛有什么从内钻了出来。
他迅速低头,便看到一样滑腻冰凉的东西出现在了他手里,好像一块烂肉,又好像一条肥虫,其上缠满眼球一样的脓疱和无数畸形小足。
这触感,这形态,让黎渐川立刻回想起了自己刚到欢喜沟时,在小顺家西厢房经历的沉睡事件。
当时他只想如往常一样浅眠,但却没由来地陷入了失去知觉的沉睡,沉睡结束时,半梦半醒之间,他在手边摸到了一样软趴趴的怪异东西,并产生了一种被咬穿掌心的感觉。
醒来后,他去看床边和掌心,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发现自己的鞋底沾了村尾绒花树下的黄泥。
后来得出沉睡事件为时间线或轮回跳转的节点之一后,他便推测第三次时间线或轮回的自己在刚到欢喜沟时,便来过绒花树,挖取武器,但因他未在自己身上找到武器,便最终判断,这件武器已经失踪,而他未得到。
可依现在的情形看,若自己沉睡事件后醒来的感知无误的话,第三次,也就是上一次时间线或轮回的自己,实际上也拿到了这件武器,只是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
“不对。”
黎渐川盯着自己手掌里扭曲蠕动着的血肉,慢慢皱起眉。
“整个沉睡事件我失去意识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欢喜沟凌晨临近早上依旧很黑,是我的视力也无法完全穿透的黑暗。在这种黑暗里,如果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件武器在哪里,那么只是寻找那棵刻着正字的绒花树,我就要花上至少两三个小时……”
“而且,初至欢喜沟,在对一切都不熟悉的情况下,我也绝对不会刚丢下行李,就到黑暗古怪的欢喜沟里四处搜寻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