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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凤昭是当今圣上的皇妹,一母所出,澹台婉,封号凤昭,是当今圣上宠爱至极的皇妹,正是女子二八的年华,即使在寻常人家而言,也是该到了要出嫁的年纪,而这日朝事休罢,澹台宇便向着凤昭殿下了一道圣旨。
——女子及笄,论及婚嫁,自是伦理纲常。皇女凤昭,择良婿,天下才俊,择一而全,特令……次月完婚,钦此。
凤昭殿,
凤昭殿外的丫鬟低着头正唯唯诺诺的守在门口,凤昭殿外竟无一人笑语,凤昭殿内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几声上好的瓷器被砸到地上的刺耳的声音,激得殿外服侍的丫鬟和太监一时间一个个都不敢做声。
——这凤昭公主的脾气想来好像也并不怎么好。
澹台宇踏入这凤昭殿外的时候,殿外的丫鬟和太监正要向他请安,澹台宇挥了挥手,示意暂且免礼了,澹台宇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帝袍,却卸下头上垂下流苏的帝冠,而换上了普通的束冠。
负责服侍天子的王公公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凤昭殿外的大门,引着澹台宇慢慢走进去,澹台宇挥了挥手,也示意他在门口候着。
……
澹台宇缓步踏入凤昭殿内,见着一个喜兴穿着一身粉衣的女子正坐在厅中极为悠闲的剥着手中的果皮,捻着一颗的葡萄正往自己的嘴里送了过去,而女人的足下遍布的却都是一片的碎瓷。
粉色本就极为衬托少女的肤色,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容貌秀丽,肤色白皙,五官精致……许是从小生于皇家,耳濡目染之间,举手投足之中骨子里尚有着一股生而高贵的雍荣华贵之气。
而衬着这般悠闲高傲的容色,好似先前那个在凤昭殿内遍地摔了瓷器撒气的那个女人本就不是她。
——……
澹台宇似是有些苦恼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随后便苦笑着说道,“朕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早先年不该放任总是你去宫外胡闹,习了一身不入流的武艺回来。”
澹台婉道,“我一回宫,便听到你说要将我嫁出宫外,婚配于人的消息,我又如何能不恼,皇兄……你平素可都不会这般对我。”
澹台宇随意寻了殿中还算干净的一张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叹道,“正是因为我稀罕你这个皇妹,近日里才要早些给你找户好人家嫁出宫去。”
顿了顿,随后又说道,“还是你觉得嫁去塞外当戎狄王耶律木的王妃要更合你心意一些。暂且再说……天下的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卿,皇榜一张,定然尽皆对这凤昭驸马之位趋之若鹜,你这几日慢慢的耐心去挑,总会有合你心意的。”
澹台婉晃着澹台宇一边的袖摆,晃了几下,道,“皇兄……”
澹台宇道,“此事已定,已经绝无回旋的余地了。”
澹台婉道,“皇兄,这是在挑驸马……可不是在市场上挑着几斤的白菜。”
澹台宇皱眉,道,“你从何处听来的这般粗鄙之语?”
澹台婉又道,“那你且说……若是我要从你在朝政之中的臣子里面,选出一个驸马来,……你可会应允?”澹台婉拧了拧自己的双眉,便是自顾的又缓缓于人说道,说话之间却不乏有些自嘲之意。
在大庆朝,皇亲驸马不得出仕,这是从先皇之期已有的规定,旁系皇亲不得为官,这原本是为了蠹防皇亲仗势朝中独大的势力而定下的铁令,皇亲可以有藩王,封地,但绝不能成为朝臣,尤其在于朝中公主的驸马而言。此令原本是针对朝中的所有皇亲而言,然而,之后,又多有皇帝迎娶朝臣嫡庶女之事,此令不能尽皆通用,这条惯例便被安上了公主驸马的皇亲的头上。在后宫皇亲之中,此番例律已经多有松动,但独独于公主驸马一事上,这条例律却是百年来都未曾变更的铁律。
——皇兄,我若要你舍了你那朝堂之上的能人贤士于我来当我的驸马,你可属意?
迎娶公主,成为皇亲的诱惑固然极大,然而若是要赔上的代价是自己往后的仕途,这对天下身有功名又心高气傲的士子而言却定然不是笔足够划算的交易,即使这个出嫁的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妹……亦是如此。
澹台宇沉吟片刻,道,“若是你有中意之人,皇兄于你去与人说上一番也是未尝不可的。”
这朝堂之上空占着朝位却没有一身才学所用的年轻朝官比比皆是,与其空守着一个升官无望的六部官员之一,到不如一朝跃入龙门,迎娶当朝圣上最宠爱的公主,成为皇权加身的当朝驸马,总会有人愿意去想通的,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孔孟之贤,若是前途无望,退居朝位如此变通一番倒也不是未尝不可。
只是……他这皇妹却是一个向来心高气傲的女子,这般仓促的完婚澹台宇心中自也有几番的不忍,然而,相较之后出嫁塞外,成婚之事却已成既定之事了,刻不容缓。在这一点上,即使是向来视凤昭如掌上明珠的太后也是极为赞成的,既要为了大局考虑,又要兼顾凤昭的婚姻大事……这是想来于皇室而言最明智不过的选择了。如今的天下正是太平盛世,战乱之事自然是能避则避,怕于百姓而言也是一番的负担,说到底,与戎狄维持着表面友好的关系总还是极为必要的。不能直接驳了人的面子,只好寻个正正当当的理由拒绝这一门的亲事才是。
……
当今太后周氏怜惜凤昭,周太后自言这般仓促的婚事实在是委屈了这一朝的公主,婚事既然已经不能再拖了,人选最好还是要早些定下来,不求是个才学兼备的贤德君子,也该是个品貌端庄的青年才俊。
周太后与澹台宇说起此事,问起朝上的官员们可有未曾订婚的公子,澹台宇只道,——此事容后再议。
周太后冷哼一声,道,“莫要以为我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个朝臣还不是为了自己儿子日后能博得一个仕途的功名,……莫非我们凤昭的驸马爷却是还及不上一个小小生员的功名吗?”
澹台宇道,“这世上的青年才俊又不止这区区之数。”
周太后沉吟片刻,道,“听闻上一年的新科状元是个几位年轻俊朗的俏郎君,唤作……”周太后只记得去年那个在京城哄抬着的一个才情出众,身姿清俊的状元郎,一时之间响起来,却是连名字也记不起了分毫,毕竟已经是年关之前的事了。
澹台宇眯着片刻的双眼,随后叹了口气,便正色道,“母后,朝政之上你看中了谁家的公子作凤昭的驸马,只要于人谈妥,我便是半分意义也无,朝堂上少上一两个的才俊与大事上也没什么相关。只是这林子清……母后却是万万不能动上这般的心思的。”
周太后疑道,“想来你倒是挺中意这去年的状元郎的,那林子清如今也不过只挂了个参知政事的虚衔,你竟也不许我去打上这人分毫的主意?”
澹台宇道,“母后可知郭嘉之于蒋干的分别?”
周太后顿上些许,道,“……可是前些日子你那状元郎在民间搞出的话本小说里的人物?”
澹台宇笑道,“不曾想母后你竟也欢喜看这民间的演义小说?”
周太后道,“无聊时翻来打发些时日罢了。”
澹台宇沉吟许久,方才一字一顿的于周后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屈指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己面前的桌角,“林子清之于母后你皇儿,便正如郭嘉之于曹操,而蒋干之徒皇儿麾下尽皆如是。”
“皇儿如今不缺一个蒋干,缺的却是一个郭嘉。而郭嘉之才,与如今的皇儿而言,我却是断然不能舍下的。”
若为了一个驸马,废了一个郭嘉,却是实在全然不值的。
澹台宇用沾着茶水的指尖在面前的桌子上缓缓地写下几个字,
——温州难民。
温州难民赈灾一事说来也许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能在难民迁往长安之前便已预知到难民去向,并想出了整修摘星楼雇佣难民劳力,这才是真正的难得之法,是远虑。
林子清凭借着一己之力几乎只手翻转了整个朝廷赈灾的局面,化被动为主动,几近以最少的财力和物力完成了温州难民赈灾一事,是大谋。
更何况,能录下这首言“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演义小说话本的林子清又如何真正会是个世间的庸才,对这天下大势少有的清明果决的眼光……
林子清不能成为凤昭的驸马。
郭嘉之才,岂可堪堪困于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