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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
庄骥东匆匆吃了东西直奔市工行营业部,此次从工行贷款、借款、汇集的资金多达40亿,他非常担心出岔子要到现场守着。
白钰和新任秘书柴君在办公室迎来与机构投资者的第四轮会谈。
经过前三轮较量,王冲和蔡军都认识到白钰是软硬不吃极其难对付的对手,态度温和了许多,也不象之前那样明显带有讨债者居高临下的气势。
明明就是大债主,还得低三下四,想想也有些悲摧。
王冲道:“昨夜我们又开了个通宵,围绕白市长的两点指示进行激烈,不,热烈讨论。我们觉得白市长主动将兑现额度提高到55亿摆明了解决危机的诚意,但坦率说依然不够——最后一天了,不瞒白市长说压力其实在我们这边,内地信托公司购买城投债券都不是自有资金而是拆东墙补西墙,说到底赚点利差。债券到期兑付,我们归还借款,大家都守信用游戏才玩得下去,否则信心坍塌还玩什么?所以……我们再三商量一致决定从80亿降到75亿——5亿缺口还得以更高利率去拆借,注定亏本买卖!恳请白市长别为难我们了,75亿其实离55亿又近了很多,可我们是从130亿一路降下来的,白市长!”
蔡军接着说:“关于白市长所说7%另送全产权市中区黄金地段10间店面房,恐怕不太现实,甸西的黄金地段,哎,如果省城黄金地段还能考虑,甸西这疙瘩直说了吧连白银都不如,不单是价值问题,我们担心会烂在手里!跟兑现额度一样,我们宁愿在利率上提高点而不要实物、固定资产,哪怕降点比如7.8%都无所谓。”
“我还有个思路,”白钰避实击虚道,“城建项目智慧谷大数据中心位于市区东端,前排共三十间约1200平米商铺马上进入招租环节,给你们五年招租收入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蔡军谨慎地说:“甸西商业和房产市场整体不如我们预期,无论店面房还是商铺租金收入都不感兴趣,白市长。”
白钰道:“已到扫尾阶段的城建项目、位于市中心的甸西大歌舞院十年经营权!”
“呃——”
两人凑到一起简单测算了会儿,王冲道:“也……也不行,这么说吧白市长,您除了承诺奉泽电厂的承建权之外,甸西基本上没有我们……我们入眼的。”
“关于奉泽电厂要等兑付危机解除后才列入讨论议程。”
白钰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谈判又陷入僵持之中。尽管双方都不想让步,但也不想放弃谈判的机会,离兑付截止时点越来越近,都指望对方到最后关头松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上午十点整,就在白钰打算摊出底线与对方做最后交涉之际,庄骥**然打来电话,语气间有些气急败坏:
“白市长认识京都工行总行领导吗?银保监会也可以!省工行大额汇兑功能被总行冻结了,还有27亿汇不进来!”
瞬间白钰也懵了:“总行冻结省分行大额汇兑功能,这是什么神操作?”
庄骥东对银行业务和系统不熟,也说不清楚,旁边市工行罗行长接过电话两句话就解释缘由:
“总行监测到多笔资金在相近时间批量汇入甸宝城投公司,怀疑涉嫌洗钱以及财正资金转为商业用途,为确保资金安全把通榆省工行大额汇兑功能都停掉了,现在外面的资金进不来,里面的资金出不去!”
“从其它银行大额渠道走呢?”白钰道。
罗行长道:“刚刚已经联系过,但各家银行都面临类似风险,即企业联保-贷款发放-汇集到甸宝城投,这种汇兑线路非常容易被监测系统认定为高风险业务……”
白钰不由得火冒三丈:“以前到期兑付巨额城投债券怎么操作?为何偏偏这次不行?!”
罗行长委屈道:“我们也是头一回碰到……以前的话虽说也透过种种渠道汇集到甸宝城投,但前后好几天时间相对分散,今天上午大额汇兑业务过于集中而被监测系统抓到现行。”
“把手机交给庄市长!”
白钰恶声恶气道,实在被银行死板教条的规矩弄得头大,转而道,“庄市长这会儿咱俩分头,你请徐申长走官方流程,我请朋友尽量往工总行靠。”
“行!”此时庄骥东说话格外简洁,随即便挂断电话。
王冲和蔡军听得似懂非懂,疑惑地问:“白市长出啥事了?”
白钰强作镇定道:“没……系统卡住了,我打电话催一下……柴秘书陪陪二位。”
转到旁边小会议室,惦了惦手机在脑海里将京都方面所有关系过滤了一遍,果断请京都大学研究生导师代为疏通——导师在金融界德高望重,兼某股份制银行独立董事,经常有机会与各大银行总行行长们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以白钰对银行监管体系的了解,发生这种事非常难处理。它不同于银行内部灰色的、模糊的、介于两者之间的业务,比如这笔贷款放不放、额度为四千万还是五千万、证件不全能否办理等等,一般来说打
', ' ')('个招呼分分秒秒的事儿。触及监管红线和监测系统明确划定的高压线,银行则很为难,因为全流程都在系统里留有痕迹,无论内部审计、风险评估还是最让人头疼的银保监会外部监管,处罚处理相当严厉。
留有痕迹的事哪个敢轻易高抬贵手?说不定几年后还会翻出来秋后算账!
所以让庄骥东走官方渠道,有用就有用,没用的话自己这边大概也帮不上忙。本来嘛汇款为了确保180亿城投债券到期兑付,工作上的事儿犯得着私人交情吗?
此时白钰想的不是麻烦何时解决,而是解决不了怎么办。
独自在小会议室里转了几个来回,导师还没有回音,庄骥东已打来电话语气沉重:
“情况相当复杂,白市长!徐申长亲自跟工总行瞿行长通电话,结果得知指令就是他签发!他执意认定多渠道贷款、借款资金汇集到甸宝城投属于京都严禁的六种行为之一,不听任何解释!”
“180亿城投债券到期有据可查,哪怕立即把电子凭证发传真到他办公室!”白钰道。
庄骥东叹了口气道:“瞿行长说城投债券是壳,正府利用城投平台将财正资金商业化的伎俩用得太多太滥,之前多家银行因为类似问题被银保监问责,不得不提高警惕。”
白钰怒道:“要不把对面12位机构投资者拉到工总行去?银行是企业,履行服务公众和社会职能,谁叫它扮演审判员和监管者角色了?!”
“瞿行长说银行自身也有难处,去年因为洗钱和监管不力全国范围内免掉7位省分行行长,29位市分行行长,高层对资金使用来源和去向的监测力度越来越大,银行夹在中间的确日子很难过。”
“解决方案呢?”
“中午两点提前放开中小投资者兑付,提供后台交易流水给工总行审核,如果确认兑付出口是甸宝且与上午资金汇集为同一性质账户,工总行会考虑尽快解冻……”
白钰“哦”了一声,却知事情没庄骥东想得那么简单:银行内部规矩是冻结容易解冻难,从市工行到省工行再到工总行,三级审批十几道环节,走流程很复杂很繁琐。
庄骥东道:“白市长担心什么?”
“目前各方汇集资金保中小投资者兑付没问题,但提前放开会让机构投资者更不依不饶,此其一,”白钰道,“”其二兑付平台付款有延时,预计下午四点左右第一批兑付款才会到账,届时工行系统内部走流程是否来得及?”
沉吟片刻,庄骥东道:“看来徐申长的力度……干脆直接请王申长甚至宇文书计出马!”
这边刚通完话,导师那边也回了过来:
“小白同学,这事儿到关停大额汇兑系统份上了没有严谨且经得起推敲的手续没法处理,老瞿已经跟通榆省领导交待清楚了吧?我不再赘言。小白同学,我知道以前在课堂也讲过地方正府摆脱经济金融困境时的两难,处处遵章守纪坐以待毙,打擦边球走模糊地带秋后算账,无论如何要把握好分寸,别一昧贪功而丧失应有的警惕。”
“谢谢导师提醒,您不仅是我学业上的导师,也是人生导师!”白钰满怀敬意地说。
言尽意明,白钰已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默默在小会议室里斟酌,再斟酌,然后深呼吸几口气缓缓回到隔壁办公室,边坐下边解释道:
“工行系统出了岔子,经省领导出面协调正在处理当中,预计下午两点左右恢复正常。”
蔡军附和道:“银行系统就是怪,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直想不通天价开发费花到哪儿去了。”
“白市长,时间不早了,您看到底怎么办?”王冲不耐烦道。
白钰翻了翻笔记本,道:“从上午汇集资金情况来看不如预期,因此兑现额很抱歉只能控制在55亿多一分都不行,利率方面为表歉意我愿意提高到7.5%,不谈实物、固定资产方式补偿了。”
“不可能!”
王冲和蔡军齐唰唰叫道,露出又是愤怒又是焦急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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