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砚守了一夜,跟书墨一道伺候裴芸在澄华殿书房更衣洗漱罢,便回去睡下了。
书墨跟着裴芸回了琳琅殿,见裴芸用完早膳,坐在小榻上逗弄李谌,想了想道:“娘娘,奴婢今儿晨起,听闻了一件事……”
裴芸未看她,只调侃她:“怎的,你也学了书砚,爱听那些小话了。”
“娘娘……”书砚紧蹙着眉,迟疑片刻才道,“昨日御花园溺死了一个内侍。”
裴芸晃动拨浪鼓的手一滞,猛然转头看来,她心下清楚,书墨的确非那种爱随意打听的性子,除非,那事儿令她格外在意。
“那人死在何处?”
“死在那日御花园宴罢,娘娘抱着三皇孙回去的路上,便是咱们经过的那口井。”书砚忍不住感慨道,“当真吓人,当时娘娘似还驻足看了一眼,谁能想到第二日就在里头死了人呢。”
书墨兀自念着,自是没有发现裴芸的面色已然变得一片惨白。
那人究竟是死在昨日,还是昨日才被发现溺毙于井中。
且巧合的是,还是前世蓉姐儿出事的同一口井。
这蓉姐儿还是孩子,心生好奇坠入井中并非没有可能,但那内侍不是。
那井口窄,哪是能随随便便就掉得进去的。
这一切真的是意外吗?
不知怎的,裴芸略有些难以喘息,她半捂着胸口,甚至生出一种想法,或就是因着她救下了蓉姐儿,才导致了那内侍的死。
那内侍是代替蓉姐儿死的,可这个猜测终究得不到考证。
蓉姐儿是裕王之女,是小郡主,金尊玉贵,甫一出事,庆贞帝自是会大肆命人调查,可这内侍命贱,无人在意他的死活,也自不会有人大费周章调查他的死因。
书墨终于发现了裴芸的异常,担忧道:“娘娘,您怎么了?”
不过是死了个内侍,她家娘娘怎的吓成这样。
裴芸抬首看向书墨,“你去问问,那内侍埋在了哪儿?若还有家人,便给他们点钱银,若……没有的话,教人帮着在他坟前烧点纸钱。”
书墨面露疑惑,“娘娘,您认识那人吗?”
裴芸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听闻这些个内侍宫人,若无人祭奠,易成孤魂野鬼,不得转生,在横死处飘荡不散,甚至会纠缠活人。我做这些,便权当是为了消灾,也替谌儿积福吧……”
书墨只道是她家娘娘心善,颔首应了声“是”,领命退下了。
裴芸将谌儿抱在怀里,不禁长叹了口气。
说是积福,但只有她自己晓得,是为了她自己图个心安。
午膳罢,裴芸方才将谌儿哄睡,冯嬷嬷便来了。
裴芸想过太后会派人来或是召她过去,只没想到会这么快,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其实并未想好怎么应对,只忖着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姑且敷衍着,她这个太子妃怎么着也斗不过太后娘娘。
左右不过教太后心生厌恶罢了。
但无论如何,她对太后的这份恭敬自是不能少,故不待冯嬷嬷入殿,她已笑着快步迎了上去。
只裴芸不想,冯嬷嬷笑意更甚,见了她,当即行礼唤了声“太子妃”,客客气气甚至有些个逢迎谄媚的意思,惹得裴芸一头雾水,这怎不像是来问责,倒像是道喜来了。
冯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那可是连庆贞帝都得给几分颜面的人物。
她这举动,让裴芸颇有些惶恐。
她不敢怠慢,吩咐宫人给冯嬷嬷上茶,冯嬷嬷却是拒了,只思忖片刻,毕恭毕敬道:“太子妃娘娘,太后昨儿想了一宿,还是觉得这替太子纳侧妃一事倒也不急……”
不急?
怎突然就不急了。
裴芸越发不解,就听冯嬷嬷接着道:“这太子殿下心系大昭百姓,日理万机,这东宫和后宫一样,人多了,烦心的事自也跟着多了,虽说还有太子妃帮着打理,可必也会有处理不了的事,哪好让这些事烦扰了太子殿下的,您说是不是?”
裴芸扯唇笑了笑。
牵强,这话也太牵强了。
好似是为了不给太子纳侧妃而特意找的由头。
但既得太后都想通了,也不会再寻她的麻烦,裴芸自也配合着应道:“皇祖母说的极是,她老人家和父皇母后一样,都是最心疼太子的人。”
冯嬷嬷也跟着呵呵笑,晓得裴芸也是回的场面话,这太后的确是真疼爱太子,但陛下和先皇后……对太子的关切可实在算不上多。
冯嬷嬷又抬了抬手,示意跟来的几个宫婢上前来,搁下手中的物件。
“娘娘,这些是太后娘娘补给三皇孙满月及百晬宴的贺礼,太后娘娘还说了,她是极喜欢三皇孙的,让太子妃有闲了,抱着三皇孙去她慈寿宫坐坐。”
裴芸懵怔地看着那四大件贺礼,笑着道了句“好”,直到送走了冯嬷嬷,她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令太后一下跟转了性子一般,不但不责她,还突然便对她这般好了。
太子是晚膳后来的。
听到宫人通传,裴芸还寻思她这琳琅殿今日可真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