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晔是在午时前后抵达的国公府,两匹骏马停在国公府门前时,门房都愣了神,并不曾听说今日的宾客里还有太子殿下。
他忙小跑入内,禀报国公爷,而李长晔已然带着杜珩舟,阔步往府内而去。
杜珩舟跟在太子后头,余光静静打量着四下,也不知自己怎就莫名其妙,来了这镇国公府。
一刻钟前,太子殿下还在大理寺与他商议要事,蓦然就问了时辰,思量片刻道:“孤要去镇国公府,你可要随孤一道去?”
也不知怎么的,杜珩舟就一口答应下了,他不知太子想法,可听闻今日国公府有宴席,他跟随在太子左右,不可谓不是好事。
至少京城同僚都会认为他是太子的人,往后他在京城行事不必惧像从前那般束手束脚。
思至此,杜珩舟忍不住苦笑,从前宁折不屈的他,而今他竟也习得了依靠这些,在京中立足。
快行至国公府正厅,忽有一只纸鸢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了杜珩舟头上,他将纸鸢拾起,就听得有女子的声儿道:“您快来,好似掉那儿了。”
一婢子自小道上窜出来,乍一见得李长晔,面色一变,慌忙低身施礼。
“见过太子殿下。”
“碧荷,纸鸢呢,纸鸢在哪儿。”一个娇俏的身影提裙紧接着小跑而出。
然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也很快便噤了声,乖巧地冲李长晔施礼。
见是自己那小姨子,李长晔眸光柔和了几分,“怎跑到这儿来了?”
“臣女的纸鸢掉了。”说着,她默默看向杜珩舟。
杜珩舟上前一步,将纸鸢递给她,“二姑娘,您的纸鸢。”
裴薇疑惑不已,他如何知道她是谁,她凝神看他半晌,“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杜珩舟笑而不语,他们自然见过,只那时她还小,或已不记得他了。
且她已不是第一回 砸他了,上一回,她扔出的那个梨可是令他额头长了个大包,七八日才消。
恰在此时,裴栩安匆匆而出,身后跟着那气喘吁吁的门房。
正厅正准备开席,裴栩安恭恭敬敬将太子迎了进去。
裴薇也返回后院,与众女客们一道入席用宴。
宴后,江澜清带着众人喝茶消食,及至申时正,送走宾客们,她与裴芸对视一眼,同乌兰公主三人一道往正厅而去。
那位孙大夫一早便被江澜清请到了国公府,这是个颇有性情的老先生,听闻看诊还得等着,一开始颇为不愿,在朱大夫的几番劝说下,才勉强同意。
等了几个时辰,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才终于等到江澜清派婢女来请。
入正厅前,裴芸回身嘱咐了孙大夫,麻烦按她所言行事,孙大夫晓得眼前此人定然也是身份不俗的贵人,勉强耐着性子答应。
这位孙大夫身边还带着个少年郎,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高高瘦瘦,始终埋首不语。
此时正厅内只剩太子、雍王、裴栩安及杜珩舟四人。
裴芸和乌兰公主、江澜清带着孙大夫入内时,眼见雍王陡然沉下脸来,光是见得孙大夫背后的少年郎提的药箱,他便一下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裴芸心下一咯噔,虽知雍王抗拒治腿,但不知竟已到了连看到大夫都会厌烦的程度。
她对着太子和雍王福身后,径直对着裴栩安道:“前阵子,我听嫂嫂说兄长旧疾复发,近日总觉腿疼,便寻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给兄长瞧瞧。”
孙大夫的目光其实始终落在一旁的雍王身上,虽然他端坐着未动,可只一眼,他便瞧出雍王双腿有疾。
行医之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执念,就像是孙大夫,越棘手的病情他越喜欢,那些没有难度的他常是不屑一顾。
听得裴芸的话,他初时未动,直到他身后的少年郎轻推了他一把,低低唤了声“师父”,他才颇为不情不愿上前,在裴栩安身前蹲下。
裴栩安道了声“劳烦”,就配合着孙大夫抬腿屈膝。
他有疾此事不假,且偶尔膝盖小腿会疼,是从前与敌军交战时留下的旧病,治过几回,有疗效,却总也无法断根。
孙大夫问了两句,便挑眉道:“小事,服几贴药便能好了。”
他话毕,竟直接转向雍王,在众人猝不及防间问道:“你这腿可也要治?”
裴芸等人俱是一惊,他们本想着慢慢来,大不了等这孙大夫治疗裴栩安有了成效,才好借此劝说雍王,不曾想这位孙大夫竟如此心直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