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残留着性爱余味的身子不太舒服地感触到褥上冰凉的濡湿…方才狂欢的明证,也只好忍耐地挪了挪,疲倦地将脸埋进了松软的夹纱枕里。里衫八成是又被扔到了床下。不见那火热的年轻躯体也躺到身边,赵苏强忍着睡意睁开了眼睛。
“煜儿,你还不睡么?”完颜煜亦躺进了被里,将打着呵欠的人整个儿搂到自己火热的胸膛上,看着那尖巧的下巴抵在自己胸前,如丝如雾的黑发缕缕垂落在自己颊边,枕上,颈畔。
天然的体香若有若无地飘进鼻端。完颜煜习惯地抚摩着趴在身上的赵苏瘦骨嶙峋的身子,轻轻替他揉着腰间。
年纪不轻的赵苏,似乎越来越无法承受完颜煜每晚无休无止的狂热求欢,每天清晨,几乎都累得无法独立下床来的样子。该给他补一补身子吗?完颜煜想着,眼光转到了怀中人裸露的肩颈上。
“苏儿…”“恩?…”快睡着的赵苏,闭着眼应了一声。“苏儿,朕上次给你的赤金璎珞圈呢?为什么不见你戴?”年轻帝王的声音,明显地不悦了。
“恩,那个,冰脖子,冰蝶收起来了…”怕冷的人无意识地将脸埋进了身下人的颈窝。浅细的呼吸平稳传来,完颜煜替赵苏将锦被液了液,也闭上了眼。
几度东风,几度飞花,仍是春侯深时。又是一天的清晨,结雪洲畔,湖堤倦暖,禁苑娇寒。拂晓时稀稀疏疏下了一帘纤雨,空气里平添了些湿润。庭前的一株大芭蕉,似乎抽出了几叶冷绿。
满架的荼蘼,却是正开得繁。穿着青掐牙背心的宫女出来扫地了。白石砖缝里铺了桂屑,庭院里其实寸草不生。只是被雨拂下的落花,湿冷冷的贴在地上。正扫着,有脚步声,抬起头来…
“南公公!您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南华摆了摆手。“不要惊动娘娘。冰蝶呢?”冰蝶慌忙迎了出来。南华郑重其事地捧上的是一只用黄团龙绸裹着的锦匣:“皇上吩咐奴才送过来的,说是娘娘醒了再给她看…”
冰蝶满腹疑窦,送了南公公离去,碎步进了香妃的卧房。果然里衣是又扔了一地。将锦匣放在床边的梅花式洋漆高几上,冰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收拾胡乱扔在青锦地衣上的香妃的贴身小袄与白绫中衣。
看翡翠屏后,珊瑚帐深,知道香妃还未醒,冰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昨儿夜里皇上一定又把娘娘给累坏了吧?等会儿一定又是一副连坐都坐不起来的样子,好不教人心疼…***
从锦匣里取出的原来是一枚暖玉。晶莹透绿的暖玉,即使是飞雪的冬天,握在手心里也不该会觉得冰凉吧。玉上椠着小小的“煜”字。
“是皇上贴身佩戴的,我看见过几次。”翥凤将暖玉重放回锦匣,不忘在外面包上黄团龙绸,调皮地对着冰蝶一笑。
“可是,皇上又把它转送给娘娘了,对不对?”冰蝶吓了一跳,慌忙纠正道:“是皇上赐给了娘娘!公主您这么说,要太后听见了,又不知会多生气!”
皇上说了待娘娘醒了再交给娘娘,可是这小公主一来就擅自打开,非看不可,拦阻不了的冰蝶,也只好在一边独自生一阵闷气,任由翥凤去了。
翥凤却是闲不下来似的,见香妃还没醒转,又非拉着冰蝶到庭院里去逗鹦鹉。“可娘娘--”话还没说完就被翥凤打断了:“娘娘有长安守着,你担心什么?走呀,走嘛!”
不由分说地拖着冰蝶往外走,一面对那守坐在床前的太监长安娇嗔道。“好生守着娘娘,听见没!”冰蝶没法,只得也对长安说:“娘娘醒了叫我一声。”
被翥凤拖着已出了卧房。昨天才拨来的太监长安,似乎正在神游太虚,被翥凤的吼声吓了一跳,听见冰蝶的嘱咐,慌慌张张地点头。见两抹丽影消失在晶帘簌簌之外,才松了一口气。稍过片刻,湖色锦褥上沉睡的人终于缓慢地张开了眼睛。
“娘娘,您醒了?奴婢这就去叫冰蝶进来。”惊喜地要往外走,却被香妃叫了下来。“别…别去,让我静一静。”
喃喃地说着,仿佛不太愿意清醒似的,香妃又疲乏地合上了双眼。长安默默地又坐回小凳上。暮春的斜晖,透过新糊的碧云窗纱,细细筛在年轻太监的脸上。
二十五六模样,俊秀的脸上却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在这样一个暮春的黄昏,西天燃烧的余晖在卧房内投下了陆离的光影。
微风婉转处,袅袅芳气漫生。闲阶静,杨花渐少。珠帘掩,莺声犹嫩。多么安宁的时刻。但是,如果此时有第三个人步入房中,他就会发现,年轻太监出神地盯着香妃的目光,是多么地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