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自人间遭遇邪剑仙大劫,已有足足万年。最初,魔尊重楼因插手人间大劫而失踪,再出现已又有精进。此后不知何故,神魔两族又起战事。神界失去领军神将飞蓬,此消彼长之下,战争天平渐渐倾斜。
当然,神魔之事原本就虚无缥缈,不该影响到人间。但出乎意料的是,有一日神树轰然倒塌,一树神果洒落人间,亦有一个消息传入下界,引得人族修者和徘徊人间的妖鬼尽皆生惧——
神魔之井破碎成一条坦途,魔尊挥军直下,神界诸神纷纷出手,却因魔界准备多时,终至无法挽回。至此,神将轮回不过三千载,神界业已易主,神魔两界相通,谓之曰天界。
值得一提的是,魔尊重楼依旧眼高于顶,虽一统神魔两族,可也非野心勃勃之辈。传言,他无心政事,只将神界高层幽禁于原本天牢,便把局势交托于几位实力不错的魔将,再次无影无踪。
此后,几位魔将相互牵制,对神族则用了牧羊之法,挑选出几匹头羊来,自己管自己,唯独魔族地位至高,不许触犯。此计引起多少怨怼暂且不提,只说流落人间的神果,历经艰险与苦难,再次回到天上后,倒也有几个不服如今局势,暗中有所谋划。
其中最可能成功的,便是天牢。天牢空间广阔,有天帝伏羲曾亲设阵法,即使天帝已经消失无踪,传言合道不出,被关押者也无力逃脱。
而这些神果之中最优秀的一位,假意败北被投入进去,意欲营救被封禁的族内强者。说来好笑,他未能寻到想救的前辈,倒是阴差阳错拜了个师傅。
“师傅,您真的不出去?”这位神果名唤天鸿,看着自家深不可测的师傅,很是不解。
白衣轻甲的青年斜倚铁栅栏,白皙的手执着酒觞。他昂头将酒水一饮而尽,姿态闲适而潇洒。
“不是不出去。”酒水尽,他唇角微微勾起:“而是出不去。”青年轻轻一笑:“天牢的压制是有高低之别的,你这样的小家伙,还察觉不到。”
天鸿沉默片刻,将自己仅剩的酒坛都取了出来:“弟子不孝,不能随侍老师左右。”他入天牢是用计,但拜师是个意外,师傅对自己倾囊相授更是意外,这份师徒之情无以为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能在此时此地收个还算合心意的徒儿,你很孝顺了,何来不孝之说?”他莞尔一笑:“你要做之事,为师心中也有数,给你个忠告。”
天鸿神色一动:“您请说。”
“以你现在的水平,神族已少有敌手。”青年淡淡说道,本来是还有些老家伙,可事到如今基本上都战死了:“可魔族有几位你是打不过的。”
见徒儿眉梢微动,他语气更重了几分:“比如,魔族那几个大族的王。”去过神魔之井能活下来的那几个魔族之王,没一个是自家初出茅庐的徒弟能对付的,以及最后一个——
“还有,如果运气实在不好,哪天撞上了魔尊…”青年神情微妙了一瞬,继而变成冷静:“能逃就逃,逃不掉…”他伸手,手掌心闪动几分微亮的光芒,一把剑出现了:“就用这把剑,继续打,打到被擒住。”
天鸿微怔:“师傅,这是您的佩剑。”
“对,引魔尊来见为师。”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光彩闪动:“记住,真被擒了,不要强行抵抗。”
想来,那家伙也不好意思欺负小辈。真要下杀手,应该也就对自己一人。说起来,飞蓬是真搞不懂重楼在想什么,神族那些个老家伙,重楼杀就杀了,何必多此一举,对外宣称是幽禁?直接承认下了杀手就是,难不成,现在还有谁能威胁得了他这个魔尊?
这么想着,曾经的天界第一神将悠悠一叹,拂袖把徒儿丢了出去:“走吧,为师希望,以后再也见不到你。”那样,也就证明你是安全的。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千年。习惯于神魔之井的空寂冷清,飞蓬孤身在空荡荡的天牢荒僻角落,倒也过得怡然自得。只可惜,徒弟留下的酒,终究是快要没了。
“啪啪啪。”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飞蓬抬眸望过去,眼中露出几分讶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白雾之中,天鸿冲了出来,直接单膝跪地,将神剑双手奉上:“弟子参见师傅!”比起千年前,他眉宇间多了刚毅,多了疲倦,也多了被逼到绝境的无望,嘴角的血蜿蜒而下:“徒儿不孝,给师傅引了麻烦。”
“你果然,还是走了这一步。”飞蓬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久别重逢的伙伴,他轻轻抚摸剑刃,看向白雾另一端:“一别经年,魔尊风采依旧,倒是狡猾了不少。”说完,飞蓬一手把徒弟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肩膀:“欺负小孩子,你也好意思!”
雾气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他自己拿着你的剑,跑来刺杀本座的,本座可没欺负他!”一身戎装的重楼走了出来,目光直直的看着飞蓬:“本座只不过是用了个幻境,逼着他去找家长而已!”
“本将猜到了。”飞蓬神色不变,扶起不停咳血的天鸿,点点灵光打入对方体内,说话的语气多了几丝惋惜:“本将的治疗术,确实不太纯熟。”比不过夕瑶,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身上相当严重的伤势治好。
言罢,他口吻带起了几分笑意:“本将徒儿水平稀松,是哪里招惹魔尊了?别说他刺杀你,不是你使计迫的,嗯?”能把重楼逼得用计,自己徒弟还是不错的嘛,起码没像是自己开始想的那样,压根没有接触到重楼的那份能力。
重楼一时语塞,天鸿的存在确实给魔族带来不少麻烦。那几个魔将月月找他天天找他,他被烦的不行,才出此下策。
“我的妻子…”天鸿终于抬起头,死死看着重楼。
沐浴着飞蓬变得鄙视的目光,重楼老脸一红:“咳,这可不是本座的主意。”他摊了摊手:“人在溪风那里,你去找溪风吧。”重楼一个空间法术套过去,直接将伤势好转的天鸿丢出天牢。当然,没忘记把镇妖剑也带去:“拿着飞蓬的剑,亮给溪风看。”
“原来,是溪风啊。”飞蓬意味深长的说道:“难怪能求的魔尊不要颜面、以大欺小。”想想溪风每次都能抱着一大摞魔务,准确无误在神魔之井堵住重楼,这份本事确实能把重楼烦得偶尔抛弃原则走捷径。
重楼嘴角一抽,眉眼倒是舒缓了几分:“飞蓬…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飞蓬一愣,脸色倒是严肃了起来:“难道,新仙界那次决战,魔族入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重楼瞪大眼睛:“你以为是我?”
飞蓬和他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莫名松了口气,抱怨道:“不是你那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重楼倒是觉得更不爽了:“好好的决战,耍阴谋诡计岂非焚琴煮鹤!”
飞蓬赞同的颔首:“有道理。”他眸色深深的看着重楼,幽蓝色的长发散乱披着,有几丝恰好遮遮掩掩了眸子,让那缕幽暗难以被发觉。
“你我的决战还未真正结束,或许此处正是时候。”第一神将凝视魔界至尊,唇角的笑若隐若现:“说起来,神族真正的高层,也就只剩下本将一个了。”
重楼看着飞蓬,脸上的情绪一点点消失。良久,他忽然又笑了:“本座忘了一点,对外宣布神族那几个老家伙被幽禁,但神将对他们的气息那般熟悉,不可能发觉不了他们全死了。”
“不过,神将此言是提醒本座…”重楼笑不达眼底,语气不疾不徐道:“以决战为理由,能正大光明除掉最后一个大敌吗?”
飞蓬淡淡说道:“在天牢,本将实力是巅峰时期。可也因为天牢,本将压根就出不去。”
天帝伏羲的禁制,破坏掉外围容易,但针对他这种层次的禁制,是根本无法解决。他在此数千年,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否则也不会想引来重楼。只因这种被幽禁的日子,他其实过够了,宁愿断个生死,也不想继续当个囚徒。
这一次,重楼又沉默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飞蓬快要不耐烦,才再次开口,答非所问道:“要喝酒吗?”
飞蓬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你随身带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借酒消愁罢了。”重楼嗤笑了一声,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两个酒坛被他放在地上,飞蓬很高兴的揭开一坛,举起酒坛就痛饮。
最终,只听见“啪”一声,空坛坠地摔成碎片。明亮而蕴含战意的蓝眸抬起,对上似是波澜不惊的红眸,飞蓬嘴角一扬,带着醉意道:“来战!”
这多年的轮回与幽禁,挡不住第一神将的进步。飞蓬手中无剑,心中却是有剑,失了镇妖,也能随意化天牢灵气为己用。每一招每一招,都酝酿着惊天的杀意,雾气化为雨点纷纷落下,雨中的白衣美得惊人。
重楼看得几乎痴了,剑光险险触及心口,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以空间法术避开。而后,腕刃染了神血,而魔血同样纷落如雨,染红了雾气,也染红了白衣。
不知过了多久,灵气所凝的剑,刺入了重楼颈间。腕刃则停在飞蓬心口前,并未令之皮开肉绽。
“你…”飞蓬不解的看着重楼:“为什么?”同样精疲力尽却又同归于尽的最后一瞬,重楼停了手,而自己没有。
重楼低低一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他看着飞蓬,眼底有火焰跳动不休,周身气息从枯竭开始快速恢复:“再干脆的刺入一点,或者弃剑束手就擒,你只能选一条。”
天牢之中,禁制对神族强者限制极强,对魔族反而毫无影响。所以,不同于以灵气化利刃,只是变幻形体而非自己吸收,飞蓬耗尽灵气之后,无法吸纳灵气,只能慢慢恢复,重楼倒是能以最快速度掠夺灵气为己用。
没什么思考的时间空间了,可刚刚自己似乎算是欠了重楼一条命?飞蓬冷静的想着,下一刻缓缓松开了手。灵气所化的剑,摔在地上,重新化为灵气。他选择的路,是重楼无法想象的束手就擒:“恭喜魔尊,此战是你赢了。”
才和重楼狠狠打了一架,飞蓬耗尽灵力,白衣染血,脸色因热汗淋漓而染上了绯红,唇畔的笑容却依旧清清爽爽。即使弃了剑,生死尽数系于他人之手,也盖不住他举手投足间,那份无畏无惧的自由潇洒。
重楼的喉咙本能的动了动,觉得有点儿口渴,腕刃更是不由自主向下滑去。自心口到腰间,等重楼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已经无意识的割断了腰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衣袍忽然散开坠地,打断了一神一魔的对视。飞蓬眼中闪动几分异色,眉头不动声色蹙起:“这就是你的答复?”
出乎意料的,是重楼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尖:“这是意外。”他干咳一声,腕刃收了起来,转过身道:“你先把衣服穿上。”似乎想到什么,重楼未曾回头,直接将一枚剑穗抛向身后。
飞蓬怔忪了一瞬,接了下来。这是他的空间饰品,用来穿一些轻便的衣衫。新仙界一战,他回到神界便被贬谪轮回,这东西自此下落不明,想不到会落在重楼手里。
默默取出一件蓝色戎装穿戴好,飞蓬淡淡说道:“魔尊…”
“你就不能叫我重楼吗?”重楼醒过神来,扭头就怼了回去:“你我认识也有几千年,你老是魔尊魔尊不觉得见外吗?以前还能说神魔之别,现在那群老家伙都死了,你到底顾忌什么?!”
飞蓬表情未变,冷冷说道:“你的眼睛,变金了。”
重楼神色一滞,伸手摸了摸眼眶,变出一面水镜瞧了瞧。他是纯正的魔族,赤眸内有金色,只代表一点,神魔两族众所周知的一点——动了欲念。
“是的。”看着镜子里赤焰魔瞳中的鎏金色,重楼并未遮掩什么:“对你。”他迈步向前,来到飞蓬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触上飞蓬眉心,指腹有幽暗的光芒闪烁。
这是要封禁自己?飞蓬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却没有躲闪逃避,他素来是个输得起的人。
幽暗的光芒环绕指尖,飞蓬能清晰感受到,重楼的魔力流入自己身体。耗尽神力的身体无法反抗,只能任由魔力冲刷每一寸经络、皮肉和骨骼。
细微的刺痛让飞蓬精神更加集中,继而发觉自己越来越精神,不禁惊讶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重楼松开手,而飞蓬身上已经染遍了他的魔力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天牢不禁魔族。”重楼解释了一句:“现在,我们试试能不能一起出去。”
飞蓬深深看了重楼一眼,心中明白自己怕是误会了什么。或者说,是当年景天误会了重楼对紫萱的感情。只是,天帝亲设的禁制,想这样蒙混过关,成功几率不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天牢出口,重楼看着被拦住的飞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是我小瞧了天牢。”他毫不犹豫又走了回来,这一回,将飞蓬体内的魔力全部收了回去,还顺手塞了几个补充灵力的灵丹妙药给飞蓬。
飞蓬看着手中的玉瓶,莫名有点儿想笑:“你打劫了那几个老家伙的藏宝库?”能对他们的实力起效果,这种丹药全神界都没多少存货。
“不仅。”重楼实话实说:“我对他们用了刑…”他轻轻一叹:“为了问出召你脱离轮回的办法。”
飞蓬不置可否:“他们不会说的。”
“我很庆幸,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哪怕是为了对付本座。”重楼并不傻,自是猜到了飞蓬会出现在天牢的缘由:“本座最惊讶的是,神将竟然拒绝了他们的提议。”飞蓬答应新仙界的决战,是为了脱离神魔之井。既如此,神族那几位长老召回飞蓬,必是同意这一点的。
“本将原是想答应的。”飞蓬蓦地一笑:“可惜,他们非要逼着本将实力未复,就孤身一人牵制魔尊。本将不怕死,却不想主动送死,顺便还成全政敌。”
重楼扯了扯嘴角:“他们还没那么蠢,逼着你去送死。敢这么干,无疑是笃定,你实力未复,也同样有把握拦截本座而己身无损。”
见飞蓬挑眉不语,一副姑且算你猜对了的样子,他轻轻摇首:“让本座猜猜,你拒绝他们的真正原因…”重楼微微一顿,才道:“是因为他们杀了夕瑶,没有任何救回的希望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飞蓬眸子一凝:“你问过?”
“她终是为你。”重楼答非所问,在天牢的雾气中,他那双紧紧盯着飞蓬的鎏金赤瞳,无端显得阴郁:“而你不可能不在乎她。”飞蓬再度沉默了,重楼却道:“本座找到了救回夕瑶的办法。”
这一次,飞蓬有了动静,他近乎于急躁的扣住重楼的肩膀:“你说真的?”
“对。”重楼反手扣住飞蓬的腰身,将他牢牢按在墙壁上:“适才那场决战,本座漫天要价,神将连还价都不屑。”他眸色越发深邃,语气有点儿泛酸:“可夕瑶不同,你现在重她更甚于自己吧?”
让重楼没想到的是,飞蓬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你刚才,是开玩笑?”
“如果你是问,让你弃剑束手就擒…”重楼淡淡回道:“我现在会回答你,我那么说是不假,却从未想过你真会那么做。”
他伸手轻抚贴在飞蓬脸颊上的发丝,将之挽至飞蓬耳后:“第一神将的人生里,除了胜和平,从来没有败。因为对你来说,败就是死。”
“本将不屑于敌人施舍的生存。”飞蓬冷冷回道:“你最后关头手下留情,我若下手,胜之不武。”
重楼垂下眸子,贴的更近了几分:“只是为此?”
这个姿势,逼得飞蓬不得不向后仰头,才没让重楼贴上脸颊:“不然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答应决战是为了什么,现在示弱也就为了什么。就像是当时轮回,你是无法反抗吗?不,你只是为了自由。”见飞蓬眸色微动,重楼用更冷的声音回道:“那一走潇潇洒洒,我和夕瑶都与你再无干系,你才是最无情的!可笑的是,你现在倒是愧疚了!”却不是为我愧疚。
被揭穿了心底最隐秘的私心,飞蓬缓缓咬住下唇。他寸步不让的和重楼对视,那双蓝色眼瞳里尽是锋锐,也尽是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