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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昨晚那群人,他们为了交差伪造了一份证据诬陷先生,现在先生已经被关起来了,任槿无法想象先生现在的处境。
当下的情况没有人会追查所谓的正义,所有人都只想在艰难的情况下苟活着。
任槿把先生的事情告诉先生的家人,舅舅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连累到先生。
舅舅茫然地看向窗外,现在苍老的男人失去了往日的成熟,眉眼间的皱纹透露出浓浓的无奈和担忧,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但是外面的世界动荡又混乱。
先生被抓走之后,没有任何程序直接被关进了大牢,被逼着换上脏破的囚服,关进堆满各种垃圾和茅草的牢房,先生知道现在就算他辩解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他只是用来顶罪的工具。先生环顾牢房的一周,可能大家都是吧。
先生被关的牢房里还有三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和一个中年妇女,甚至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女孩。
先生看向他们的眼神痛苦不堪,三个男人毫无形象地躺在一摊污秽之中,妇女搂紧怀里的孩子缩在角落里,眼神畏缩像是受了惊吓。
先生紧抿着唇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番景象,胸口一阵阵犯恶心。
先生连呼吸都用力屏住,这个陌生的难以想象的地下世界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突。
先生曾经以为的苦难,是书本上的寥寥数言,如今身临其境他才明白……混沌云雾下苦难与邪恶侵入世界的边边角角。
先生强压住恶心反胃的心理,身体发抖地蹲在角落里。
先生把头埋在膝盖里,刚才没有那么强烈,但他现在真的很想念任槿,这种思念之情快要冲破胸膛了,应该是太委屈了,想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上,让那个笨拙的男人安慰一下自己。
“先生,我喜欢您。”
先生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无声地说了句:“我想你了。”
人在绝望时刻,总需要一些信念来支撑,先生下意识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母女。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不同的牢房传来凄苦的哀鸣,有大人的怒吼,有小孩儿的啼哭,先生茫然地抬起头,牢房里的人好像都习以为常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表情呆滞冷漠,似乎屏蔽了和外界的接触。
先生饿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端来饭菜,饭已经发黄,青菜汤撒了一地,饭一端进来刚才一直装死的三个人跟发了疯一般冲了上去,像三头饿狼似的死死地抓着饭盘,眼神防备地看着身边的人,只有这一刻先生才从他们眼中看到一点人气儿。
先生最后拿了最少最破的一盘,扭曲的勺子戳在发硬的干饭上,先生光是闻味道都要吐了,根本张不开嘴,旁边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先生,先生眼神复杂,最后张嘴硬咽下一口青菜,腐烂的味道立刻引起不适,先生扔下饭,扶在墙角猛吐。
先生咳得脸色发白,手上脱力,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充满腐烂味道的饭菜,破烂不堪的衣服,恶臭气味的牢房,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经受这些……他不明白。
也许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明白……
先生刚才扔掉的饭菜被别人抢过来吃了,先生眉头紧皱,一阵阵反胃,甚至这些人都让他觉得恶心。
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先生饿得发晕,恍惚间好像可以看到父亲的模样,父亲永远都板着脸,不爱说话,但总是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当初觉得父亲古板迂腐,到现在……先生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长大,什么时候都还在依靠父亲的庇护……
夜晚总是磨人的,每个人有一条破烂的被子,虽然味道很难闻,但却是唯一可以保暖的东西了,先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强迫自己睡过去,这样才能短暂的麻痹自己。
外面的月夜明亮,世界总喜欢在暴风雨前保持宁静,像是给人们最后的温柔,覆盖在残酷表面的温柔。
任槿不能去探看先生,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半颗心一般,当先生真正离开他之后,他才明白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保护不了他的先生,曾经他信誓旦旦地告诉先生:“先生,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先生,保护先生。”
现在任槿一闭眼就是先生的模样和满园的残枝败花,那些都是先生的心血啊。
舅舅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平时称得上朋友的人,都为了明哲保身不愿意掺和这件事,纵使家里再有钱,也没有任何办法。
钱财和性命相比,何值一提。
还没等他们把先生救出来,真正的黑暗已经到临了。
一夜之间,申城沦为他国之地。
人们半夜被枪声惊醒,外面火光冲天,没有人顾及平民百姓的生命,刀枪无眼,人亦无情。
敌人进城后,随意闯入民宅,掠夺他们的金钱,甚至没有踹开门就开始扫射,连小孩儿都被一枪挑起,血液喷溅。人们就像毡板上的肉,任由宰割。
一时间城里充满哀嚎和哭声,还有卑微的祈求,惨绝人寰。
', ' ')('他们在暗夜中行凶,在光明中宣张正义。
政府所有人员都被枪杀,市长的尸首被悬挂在城墙之上,血液染红了城墙,染红了这片土地。
他们把普通百姓聚集在一起,宣张他们的思想和政治,不断地给人们洗脑,指着他们的国旗大言不惭地喊着“正义和光明”。
他们强占了政府,暴力地抢夺百姓的财产,顿时间后面的监狱大乱,官员们都被拉出去枪毙了,犯人们被放出来,沦为了他们杀人取乐的工具。
先生在围栏外面看着那些人站成一排,那些衣冠楚楚的军官们,随意地拿着枪肆意的对着人们扫射,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嘴角疯狂地上扬,人们的无尽哀嚎和他们的豪放笑声充斥着这座危难之城。
人们四处逃窜,却被铁栏限制住,父母死命护住孩子,却被一刀挑起,一把刀同时刺穿了两颗心脏。人们眼中盛满泪水,仰望这天,对着老天爷怒吼,但最后只剩下失望和悲哀。
血液四溅,军官脸上沾上了血,手指一抹,指尖的一抹嫣红被抿入唇间,他们笑得更放肆。
终究是笑声盖过了哭声。
凡人下地狱,恶魔留人间。
在枪下丧命的人们,被一起埋在尸坑里,逃过一劫的人们,继续被关进牢房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先生昨天险些捡回一条命,但是右眼中枪了,伤口发炎,发了高烧,意识混沌。先生隐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心底一片苍凉。
“我好像……没有做错什么。”
先生在睡梦中一直重复这句话,妇女听哭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她以前以为自己的眼泪早该流尽了,但是这一刻她不仅为自己哭,为孩子哭,还为这个国家哭。
没有文化,没上过学,但也知道心疼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
先生的身上都被抽打过的痕迹,脖子手臂上都是淤青,眼睛和肩膀都有枪伤,虽然不致命,但是没有处理过,早已经发炎溃烂。
先生说不出委屈,眼泪总是悄无声息地掉落,伤口很疼,先生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些痛苦。
先生自以为自己对生死的看法比较开明,但是每天看见那么多人死在枪口下,精神压力把他压得无法喘息。鲜活的生命,跳动的脉搏,幼小的灵魂,都被罪恶掩埋在冰冷的地下。
先生每日被噩梦纠缠,曾经一头漂亮的长发如今都纠缠在一起,难看又肮脏。
“我想你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先生在睡梦中看到了任槿的脸,抱怨道:“好久天没有梦到你了。”
任槿好像哭了,温热的液体滴到先生脸上,先生想笑一下,但是嘴角的伤口扯得发疼。
先生轻声说:“任槿……我想你了。”
任槿小心翼翼地抱住先生,像个委屈的孩子轻声叫着:“先生,先生……”
梦境似乎太真实了,先生想要睁开左眼,但是眼前一片混沌和雾气……他好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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