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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向来安静的公上家别墅乱成了一团,公上云几步上前作势要打公上闻玉,阿姨和司机一边拦在公上云前面,一边催促着他赶快回房间。
公上闻玉倒退几步,踩上了楼梯,但他没有顺势回房间,只是低头问道:“我已经十七岁了,谈个恋爱有什么错?”
公上云听到那句谈恋爱时短暂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质问道:“你出去上学才几天?一个星期就把人带回家了,他能对你有几分好心!”
“你没有见过怎么知道.....”公上闻玉说到一半被打断。
“我不用见,你才刚十七岁!”公上云指着他说道:“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张叔,资料查出来了吗?”公上云缓了缓自己的脾气,转头问道。
那个叫张叔的司机先是无声看了公上闻玉一眼,才小心翼翼将刚查到的资料递给了公上云。
公上云只看了一眼,便将手里的资料夹狠狠朝公上闻玉的方向掷了出去。
公上闻玉也不躲,硬生生让那本坚硬的资料夹砸中了额头,痛感让他眼前视线发黑,捂着脸缓了几秒。
看见那本资料夹真砸中了自己儿子,公上云站在原地和自己无声僵持了片刻,随后迈开步子走到公上闻玉身旁,蹲下身用自己昂贵的衬衫内衬捂住了那一小块伤口。
保姆赶忙拎了药箱来。简单消毒后,公上云抱着公上闻玉去了自己卧室清洗上药。
刚刚父子之间还箭弩拔张的气氛倏然平稳了下来,公上云揪着公上闻玉的后脖颈给他擦药。
公上闻玉从小就是被他这么揪大的,很没有尊严,导致他长大后一直不太想和公上云亲近。
公上闻玉挣扎着躲了一下后颈上的手臂,无果,等贴上纱布了,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伤口处理时没什么痛感。
“你见见他吧。”公上闻玉垂眸攥了下自己父亲的手,放缓了语气。
“我并不满意你挑选的人。”公上云还是实话实说道:“他的确是个可怜孩子,你如果和他做朋友,那你要送他什么,资助他什么,爸爸不会插手。”
“但爱人绝对不可以,和这种人在一起风险太高,你只不过是对他产生了怜爱。”公上云摸着自己儿子漂亮的发尾和脸颊打量,“公上家的孩子要爱最好的人。”
公上闻玉抬眼看公上云,“没有最好这个概念,最这个字是空泛偏见的。”
“那就选世俗偏见中的最好。”公上云叹了口气,又换了个说法,“找个像爸爸这样的人不好吗?”
公上闻玉知道公上云在指什么,他的权利、地位、手腕和世代相传的尊贵家世。
但公上闻玉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需求,“可您并不会看孩子。”
“你要选个会看孩子的?”公上云在这方面的确不精通,学也学不好,无所谓道:“请保姆不就解决了。”
“那您在我小时候为什么不请陪伴保姆,只请家务保姆?”公上闻玉的童年其实是很迷幻的,并不像现在这样餐饮固定,课程繁多,生活一板一眼。
他每晚都伴随着公上云给他讲的公主与王子睡去,又在吃早饭的时间被他搓醒过来。
“……”
“那他就一定会吗?”公上云扶着公上闻玉的肩膀让他躺下。
“他会学。”公上闻玉认真道。
“没有人会不给公上家面子,他们也会学。”公上云听了之后内心毫无波动,“你该休息了。”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让这场对话变得异常无趣。
公上闻玉偏过头,无声抗拒着自己父亲企图对他的洗脑,闭眼休息。
第二日,他也没有按生物钟起床,直到察觉自己有些饿了,才穿好睡袍起床下楼。
等下了楼,他才发现家里有客人。
公上闻玉以为是自己父亲的朋友,也没太在意,自顾自绕过客厅去厨房拿了瓶饮料,又找了个杯子倒进去,喝水时抬眼一望,发现那人竟然在看自己。
“这人是?”说话的这人叫侯学柯,不算公上云的朋友,只是个小辈,公上云朋友家里的独生子。
平日里看着花花肠子不多,但公上云看人这么多年,大多数时间没看透只是因为不了解,比如这位侯学柯。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人神情上有一丝好奇和玩味。
侯学柯的确在那一瞬间就想到了公上云在网络上流传的绯闻,说是家里养着个天仙似的小情人,其中有位网友无意中见过一眼,还文绉绉的写了首诗,什么惊鸿一瞥、恍若天人,他当时还嗤之以鼻,如今一看,竟然不假。
侯学柯知道自己父亲和公上云交好,私底下还去问过是不是真有小情人这事,但他父亲那天却出奇的动了怒,义正言辞的瞪着他说:“那是他儿子。”
但侯学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是我儿子。”公上云的脸已经渐渐黑下来了,他活到如今这个年岁,父母早已去世,妻子难产死亡,只剩这么个宝贝儿
', ' ')('子。
他将公上闻玉严严紧紧的保护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了自己儿子随着年岁方面的成长,样貌变得越来越好看的事实,所以他十分厌烦自己儿子成为那些人的肖想对象。
侯学柯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句警告,自顾自呢喃了一句:“素颜啊。”
这种姿色才配称为床上尤物啊,他搞到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因为化妆,抹成人模鬼样的,他在睡她们的时候都厌烦让她们卸妆,不然别说快感了,硬都难硬。
侯学柯猝不及防和抬起眼的公上闻玉对视上,心跳得有些快。
“喝完这杯茶就走吧,我还有事情处理。”公上云见状一点面子都不留的赶客。
公上闻玉似乎嘲讽般勾了下嘴角,低下头朝杯子里一直加冰块,等快加满了,他面前的杯子才被人拿走。
“夏天也不能喝这么凉的水。”公上云自然而然的将他倒好的饮料拿走,自己喝了。
“你为什么可以?”公上闻玉反问他。
“不一样。”公上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似乎在哄自己无理取闹的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公上闻玉就会极度想念余星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怎么不提一下刚刚在家做客的客人?”公上闻玉一这么说,公上云就明白他什么都看出来了。
“那孩子不太正经,不适合你。”公上云直白道。
“那我适合什么?”公上闻玉如今像是长了满身的刺,他能理解公上云不接受余星原,但不会接受公上云给自己安排什么别的男人。
“不正经不行,太正经又死板,家里没钱不可以,比咱家太有钱也不行。”公上闻玉果断的放下手里的杯子,临上楼前问了一句:“你真把我当你儿子吗?”
父子俩就因为这件事断断续续彼此试探、逼迫、互相伤害了很久,等到再回神,已经快要过年了。
一年中最幸福、正经的日子,公上闻玉和公上云仿佛默契般同时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打算安安稳稳的过个年。
三十这天,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挂灯笼,贴对联,可惜公上闻玉住的地方实在不热闹,举目望去只有满园枯败的花以及布满落雪的泳池,只有戴上眼镜,才能看见远处一小片热闹的人影。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公上闻玉才收回视线,坐在阳台上低头看书,书页半晌都没有翻。
“在想什么?”公上云摸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后脑。
“余星原。”公上闻玉神色寡淡的应了一句。
公上云看着阳台面上斑驳的阳光,道:“已经分手半年了,真的有那么念念不忘?还是因为他是你第一个....初恋?”
“但凡能使人念念不忘的,一定不止有一方面的优点。”公上闻玉推了一下自己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当然,你的阻拦也功不可没。”
“……”
“说不定你让我们自由发展,我们连半年都撑不过。”公上闻玉冷静的说道。
公上云脸一黑,“如果让你们自由发展,我现在说不定都有孙子了。”
“不好吗?”公上闻玉短促的笑了一下,手指不经意碰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他也时常在想,要是以前不吃药就好了,不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半年也没有见上一面的下场。
“今天家里会来客人,不准穿睡衣下去逛荡。”公上云嘱咐了一句。
“又是谁家的儿子?”公上闻玉如今已经可以应对自如了。
“这次不是。”公上云语气干硬道。
公上闻玉这才听了进去,“好吧,我去换衣服。”
“……”
毕竟是过年,大半年没好好穿衣服的公上闻玉这次仔细挑了一套商场品牌刚送来的新品。
墨蓝短款卫衣配得开叉高腰白裤,搭在后背的银发被他高高束了起来,临下楼前,又在发揪旁边别了个应景的红钻小饰。
哪怕熟悉如公上云,在看见自己如今收拾齐整的儿子时都愣了一下,更别提那些三年五载才见公上闻玉一面的亲朋好友。
“叔叔好。”公上闻玉礼貌的打招呼,在看见站在他爸旁边的那个男人时,莫名怔了一下,随即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家不成器的大儿子,参了几年兵,刚从部队回来。”洪行武家里是世代走军权的,家里儿子一个比一个抗揍,头一次见到如此水灵漂亮的孩子,很是喜爱。
“你好,洪陈原。”那人主动打招呼道。
“公上闻玉。”公上闻玉淡淡应了一声,将手给了过去。
在一旁完全没料想到事态发展的公上云:“……”
“酒店已经来通知了,我们过去吧。”公上云赶忙拉过自己儿子,转移话题道。
过年时期,各大酒店都是很热闹的。
但公上闻玉在找电梯上楼时,突然被酒店大厅的一道横幅吸引了注意力。
——恭喜《长夜》剧组能在年前最后一天顺利杀青。
', ' ')('公上闻玉无声勾了下唇角。
“你看这部剧了吗?”上前搭话的是洪陈原。
公上闻玉闻言摇了摇头。
“今年最火的一部热播剧,简直创收视新高,里面几乎都是新人或者专业演员。”洪陈原很自然的和公上闻玉攀谈。
“讲的是什么?”公上闻玉被勾起了兴趣。
“闻玉,你去前台将爸爸寄放的酒拿来吧。”公上云突然出声。
公上闻玉蹙了下眉,不懂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自己亲自去,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问出口,转身去了。
顺利签字拿了酒,公上闻玉返回途中看见了等在电梯旁没有上楼的公上云。
“什么意思?”公上闻玉在等电梯时问了旁边的人一句。
“爸爸也想问你。”公上云将公上闻玉怀里抱着的酒接到自己怀里,见公上闻玉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叹了口气低声道:“他的儿子是个阳痿。”
“……”
“什么?”公上闻玉出乎意料的蹙了下眉。
他似乎明白这个身上和余星原有些相似的点在哪了,因为心底的自卑而有些小心翼翼的礼貌和温柔。
真是分开久了,连一个人身上相似的缺点都能被吸引。
“虽然爸爸也不是太在意后代不后代的问题,但如果能有的话....有总比没有好,是不是。”公上云扶着自己的肩膀推他进了电梯,才说出后面的话,“而且在这方面有缺陷的人,基本在床上都有施虐欲,会沾字母圈。”
“你看,你给我介绍这大半年,这个圈子里真的有你满意的女婿吗?”公上闻玉摇了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比之下,余星原只是穷而已,他没有父母,我觉得这一点很正常。”
“如果我没有成为你的儿子,那我和余星原其实一样。”公上闻玉道。
“富有者大多不会有贪欲,这是事实。”公上云严防死守,“其次,偏偏你就是我的儿子,这也是事实,不要用假设。我的就是你的,我爱你也是天经地义的。”
“你说得对。”公上闻玉闭了下眼,随公上云进了包厢。
在吃饭时,公上闻玉没再理会洪陈原的搭讪,只是和公上云说道:“手机。”
他已经大半年没被允许接触过电子聊天设备了,花钱就刷卡,在家就看书。
“做什么?”公上云将手机递给他。
“追剧。”公上闻玉蹙了下眉,不知怎么突然被《长夜》那部剧勾起了兴趣,打算看一看。
本来餐桌上是应该禁止玩手机的,但公上云想了想,如果这样可以屏蔽掉洪家那小子的嘴碎,也不是不可以。
公上闻玉在影视app里搜索长夜,上下滑了一下视频片段,突然觉得里面有个人很是眼熟,蹙起眉点开了长夜,发现才更新了几集而已。
他清楚看到了自己摁在屏幕上的指尖有些僵硬的紧绷。
随后他小心翼翼点了下旁边介绍的主角栏,视线随着故事简介依次下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余星原。
他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从导演,副导演,男主,女主依次看了一会,又用目光小心翼翼看了眼余星原那个名字上托着的头像。
然后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个人资料就猝不及防出现在了他面前。
寥寥几十个字,介绍的却是他最熟悉的人。
公上闻玉抱着期待又好奇的情绪想去看一下这部剧,却突然想到《长夜》剧组在这个酒店正举办杀青宴。
“爸,我去个厕所。”公上闻玉将手机塞给公上云,看也没看,径直起身出了包厢。
公上闻玉掐着手心,走楼梯来到了酒店大厅,询问了一下前台《长夜》剧组在哪个包厢。
“他们在672,不过我们酒店保护每个客人的用餐愉悦,进任何一个包厢都得先让服务人员进去询问一下才可以。”前台小姐礼貌的回答道。
公上闻玉理解的点了点头,走到前厅的休息区坐下了。
他有些不敢见,在心里挣扎压制着自己快要宣泄涌出的想念,心脏跳动得让他有些负荷不住,呼吸都有些滞涩。
出神间,他感觉到自己脚踝有些湿漉漉的发痒,有点像烦烦爬到他脚踝圈住对他吐信子的感觉,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抬眼看去,是只戴着项圈和狗嘴套的巴哥犬。
公上闻玉见它咬不了人,也不害怕,伸手在它脑袋上摸了摸,疲倦的缩进沙发靠背里,百无聊赖的低头逗它。
逗了半天,还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了狗嘴套的缝隙里,似乎一点都不怕被咬,但奇怪的是,这只狗真的没有咬它,它甚至还在这点窄小的缝隙里费力的启开牙,样子滑稽好笑,又温暖。
公上闻玉起身去宠物区给它买吃的,那个巴哥也这么亦步亦趋的跟上来了,宠物区里有很多陪着宠物喂食的主人,公上闻玉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小心翼翼解开了它戴的狗嘴套,“不要咬人啊,给你摘一下。”
', ' ')('然后带着它挑了袋它喜欢的狗粮和罐头。
似乎是美人身边有了宠物就不显得高冷不可攀,周围和公上闻玉搭讪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公上闻玉有意想找个672包厢的人,但并没有。
大概也是没缘分吧,都那么久没有见过了,说不定余星原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在感情里没有安全感的人大概就是这样,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敏感的想退缩,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
公上闻玉将巴哥抱到沙发上瞅它,似乎很不理解这种长得凶巴巴的狗为什么不咬人,甚至还有点不要脸在撒娇的劲。
在宠物区待了半晌,他才看见公上云火急火燎的出现在了一楼大厅。
公上闻玉并没有出声,只见公上云也径直去了前台,不知道是在找他还是在找《长夜》的包厢号,或许都问了。
因为公上闻玉看见公上云和前台小姐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公上闻玉起身走了出去,神色比刚刚更冷淡了,“我没去见他,你放心吧,我一会自己回家。”
公上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公上闻玉小腿一痒,发现那只巴哥犬又跟了上来,他这才无奈一笑,弯腰把它抱起来看了眼它脖子上的挂牌,名字:公公。
后面还有个地址,下面又写着:此狗爱丢不咬人,如被爱狗人士捡到,归还必有重谢。
公上闻玉蹙了下眉,发现只有地址也没电话,叹了口气,打算去前台问问。
大概是因为公上云四十多岁,但平日里保养健身的非常好,长得又帅,两人走在一起挺亮眼的,周围有不少视线意味不明的投过来。
问了前台,前台以为这只狗是公上闻玉的。
“我先把这个巴哥送回去再回家吧。”公上闻玉对着公上云举了举他怀里沉甸甸的小胖狗,巴哥一脸无辜的和公上云对视。
“不安全,谁知道这家人.....”公上云欲言又止。
“爸爸,没有那么多坏人。”公上闻玉算是看明白了,公上云是出于爱子的本能对他身边所有的事物都抱有警惕心。
不过这个本能基本都是母亲持有,公上云....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妈的原因。
好说歹说,公上云才勉强松口,允许公上闻玉自己去了,临走前还塞给他一个全新插卡的手机。
“不怕我偷偷联系余星原了?”公上闻玉看着手机问。
“你本来就不记得他电话号码。”公上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公上闻玉一耸肩,他的确不记得。
按照地址打了车后,公上闻玉抬头看着那条横幅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司机给他打电话通知,他才抱起巴哥出了酒店。
公上闻玉久久才压下声线里的颤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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